安再轩突然抬起头:“警察同志,段珂珂那小丫头也是我杀的。”
“不,杀死段珂珂的是你姐姐安茹!”王楠的语气中充满严厉,“一个因爱生恨的女人。”
“她、她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怎么能杀人?”安再轩急了,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坐好,给我老实点!”老李严肃地警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她,以为我们警察都不会动脑子吗?那天晚上,尊贵凯旋高尔夫球场的保安看见案发前后有两辆车开进高尔夫球场。
进去的时候两辆车一前一后相隔有些时间,而却是一起出来的。就在第一辆车进入高尔夫球场后没多久,你的手机号码就朝那个区域打了电话,很快第二辆车就出现了。就在刚才我把你传唤来的时候,重案队同事已经申请对你捷豹车的GPS定位系统记录进行查证。
你得庆幸你姐夫送给你的是辆进口好车,为了防止被盗,这种先进的GPS定位系统忠实地记录下半年内你去过的每个地方。在这一点上,我想普通汽车能记录二十四小时就已经很不错了。记录显示,你在打完电话以后二十多分钟才到达案发现场,所以说你是被别人叫去的,而不是首先过去杀人抛尸。”
“还有,就要谈到你姐姐安茹的病情了。安再轩,你姐夫田军说自从医院里出来后,一直是你陪伴在你姐姐身边,带她看病,帮她做康复治疗。
很奇怪的是,前面几页病历本,我们都能看清楚主治医师的姓名,后面却跟鬼画符一样,而且自从安茹出院回家后,病例记录显示她似乎一直处于恢复的停滞状态。我想这其中一定是你捣的鬼,对不对?”王楠紧紧盯着安再轩的脸,
“我想如果我去找这些签字医生核查的话,结果肯定会不太一样,当然,前提是我能顺利找到这些人,但压根儿就不存在这些医生,去哪儿找?安再轩,后期病例都是你伪造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掩盖你姐姐已经逐渐恢复的真实病情!”
王楠严肃地说道:“我刚与你们医学院教务处的负责人通过电话,你本身懂医,有医师执照,又在医学院工作,所以经常带学生在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门诊部进行实习活动,这就给了你伪造病历的可乘之机。”
王楠重重叹了口气:“安再轩,我们不明白的是,你明明知道你姐姐安茹杀了人,为什么还要帮她?还有,李珠到底是不是你杀的?两条人命,还有段珂珂肚子里那没出生的无辜孩子!”
“没错,我承认李珠是我杀的,也是我抛的尸,可孩子——”安再轩傻了眼,“我不知道那小丫头怀孕了啊!”
王楠和顾哲不由得面面相觑。
一场蒙蒙细雨把街道变成一块明亮的黑镜子,临街亮着灯光的窗户倒映在光闪闪的路面上,微风从西面徐徐吹来,带来远处水波涌上岸边的声音。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但对于坐在警车里的王楠和老李来说,这一天还没真正结束。
警车迅速开出城区,来到近郊的燕子矶别墅。在出示证件后,老李把警车开进安静的别墅区,拐到A区7号田军的家。
别墅前的停车道上空空荡荡,一辆车都没有。在来之前,王楠已经得到通知,高强带着下属顺利地从别墅后面车库里那辆旧雷克萨斯车上提取到了所有相关证据,在半个小时前就离开了。临走前,高强特意留下一个副手,名为看护,其实是担心安茹做出不必要的傻事。
王楠伸手按下门铃,没多久,别墅深灰色的大门就被轻轻打开,安茹苍白的脸出现在门后。这回她竟然没坐轮椅,看到站在门口的王楠和老李,安茹一点都不吃惊,她好像知道王楠他们要来似的,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进来吧,我正在等你们。”然后转过身,脚步颠簸地走向不远处的书房。
安再轩被公安局带走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安茹耳朵里,就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王楠在她的脸上看到一种哀伤到极点时所流露出的绝望。
还是在书房里,一位身穿制服的女警察看到王楠和老李走了进来,赶紧站起身,在得到允许后,随即离开别墅。
“你很清楚我们为什么来,”王楠伸手指了指书房角落里放着的那张空空荡荡的轮椅,又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掏出了已经开好的传唤证,递给安茹,“现在请你和我们一起去一趟局里,配合调查两起谋杀案。”
安茹看都不看,冷漠地说:“那就走吧。”
公安局审讯室,安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神情有些呆滞。
“安茹,你弟弟安再轩已经被我们正式拘留,他承认了杀害李珠的犯罪过程,以及后来的抛尸,他很快就会被转交给检察院进入司法程序。我们希望你别再隐瞒,老老实实讲出案发的前前后后,明白吗?”王楠口气严厉地说道。
安茹点点头:“我本来不想把再轩牵扯进来的,他太傻了。”
“安茹,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可以不坐轮椅的?”
“两年前,也就是2010年的10月份,我弟弟带我去做针灸,渐渐地我的双腿有了知觉。后来因为坚持康复锻炼,我最终可以不依赖轮椅了。”
“那你后来为什么还要继续坐在轮椅上?”王楠皱起眉头,“能走不是件好事吗?为什么你宁愿不要自由?”
安茹笑了:“警官,你不懂什么是爱,而我就是为了爱才这么做的。我比田军小十七岁,但我深爱着他,我不顾父母劝阻,执意嫁给刚刚离婚的田军。那一刻,我以为自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田军也并不亏待我,尤其对我弟弟再轩,还送给他一辆豪车作为礼物,并且对他的各种要求也是有求必应。我常常庆幸自己找了个这么好的男人。
于是就想为他生个孩子,可因为我自身的原因,我是红斑狼疮病毒的携带者,这种病很难怀上孩子,而田军年纪也不小了。我们为此努力五年,好不容易才算是怀上了。”
说到这儿,安茹一脸悲伤,“要不是那场该死的车祸,我早就当上了母亲。车祸发生后,田军起先一直很照顾我,他对我也很愧疚,尤其是看到我坐在轮椅上的时候。可随着我出院回到家,我渐渐发现,田军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应酬越来越多,有时凌晨两三点才回家,还一身酒味,我还能闻到女人用的香水味。
那一刻我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女人。
可他并没有提出和我离婚,我从他看我双腿的眼光中读到了怜悯和同情,还有那永远都抹不去的自责。我终于明白了,他之所以还留在我身边,是因为我坐在轮椅里。而只要我在轮椅里坐一天,他就不会离我而去。所以我打定主意这辈子都在轮椅里坐着,哪怕我已经可以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