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后的第二天起,相府门前是车水马龙,有的是本人亲自上门,有的是派家里管事的递上拜帖,都是为了求谢悠芸的一幅字,或是重金购买收藏。有些官员甚至打着拜见相爷的名头想要来相府欣赏她的作品。一时间弄得相府的下人人仰马翻。大街小巷,书馆茶楼中皆在讨论相府嫡小姐惊为天人的文笔才华,一时间谢悠芸也成了京都中风头无两的人物。这些都是后话不提。
宴会结束后,谢悠芸随着谢睿回到相府也才未时末,父女两直接进了书房长谈了一个时辰,谢悠芸才回到云芷院歇下,等待家宴的开始。
张姨娘和谢悠柔因为身份原因没能参加宫宴,反而张姨娘还要张罗准备府里的年三十家宴。虽然府里现在就她一个女人了,但是凡事都要仔细不敢出一点纰漏,要是被老爷抓到什么问题,府中的中馈可能就会交到三小姐手里。毕竟府中没有当家主母,谢悠芸是嫡女,而且再过两年也要及笄到嫁人的年龄,现在也是时候学习执掌中馈事物。如果因为自己犯错,被谢悠芸抓到把柄,趁机告到老爷那里要了中馈大权,可就得不偿失了。
原来权力大部分都掌握在柳姨娘手中,张姨娘只是管个把小事,捞点油水也倒安稳。现在彻底掌权了才知道这相府的底蕴和财力。就说原夫人嫁进门的嫁妆单子,简直是要晃瞎她的眼睛。而一般情况下女儿出嫁,嫡母都会出很厚的嫁妆。现在相府夫人早死了,她的嫁妆就全都是谢悠芸的。那些庄子,铺子,宝石,头面,金银,各种名贵摆设!怎么就不是她女儿的!
所以这掌家之权一定要紧紧抓在自己手里,她的女儿也十四了,眼看就到及笄的年龄,快要相看婆家了。虽然是庶女,但也是个美人,又是出身相府,绝不能低嫁。她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夫人嫁妆那里挪出一些给悠柔,这样嫁妆足了,以后嫁出去底气也足,不会让婆家看轻。
酉时刚过,谢悠芸换了一身便服来到主院。为了庆祝新年,相府里也是张灯结彩,长廊,房檐下都挂着红红的灯笼显得格外喜气。
谢悠芸到的时候,相爷和张姨娘,谢悠柔已经在等了。
”爹爹,我来迟了吗?张姨娘,二姐。“谢悠芸微微欠身。
”不晚不晚,刚刚好。来,快坐下吧。“谢睿笑着招呼。
”三小姐。“
”三妹。“
相爷因为今天宫宴,谢悠芸的出彩让他大为长脸,也欣慰自己的女儿如此有才,高兴的合不拢嘴,说了两句就吩咐管家可以开席了。
丫鬟小厮端着各式佳肴轮番上菜,张姨娘则是站在相爷身侧为其布菜。在高门大族中,姨娘是算不得主子的,严格来说就是高级的下人罢了。所以此时桌边坐着的只有相爷,谢悠芸和谢悠柔三人。
正吃着,院外下人气喘吁吁的来报:”老爷老爷!大少爷回来了!现在刚进府,让小人来通知一声,少爷回院子梳洗过后就来拜见老爷。“
谢睿一愣,面色一喜。前几日是收到儿子的传信说过几天就回来了,怕赶不上过年,让相爷不要担心。谁知道现在就回来了,刚好赶上年三十的团圆饭。”好好!回来就好!去吩咐厨房再添几个少爷爱吃的菜。再派人去少爷那里告诉他,不用着急,我们就在这等他。去吧。“
下人赶紧传话去了,谢悠芸也一喜道:”大哥回来了!太好了!我也好久没见过大哥了,都快想不起来大哥长什么样子了!“
张姨娘和谢悠柔也适时的表示了对大少爷回来的开心之意,只是这开心是真心还是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大约两盏茶的时间,一位身穿浅蓝色长衫的英俊男子跨步进门,沉黑的眸子在看到谢悠芸和娘亲相似的脸,露出一丝怀念和开心的笑容,沉稳的跪在地上给相爷行了大礼,”父亲,儿子回来了!您在京都可还安好?“
谢睿也有些激动,已经有一年没有见到儿子,虽时常通书信,但毕竟没有见到儿子本人,还是有些担心的。”好好,你回来就好!父亲很好,你不用担心。来,快来坐下用膳。今天刚好是年三十,你赶回来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丞相府大公子谢林晟长身而起,迈着稳健的步子向相爷走来。走到桌前见到一直望着她的谢悠芸和谢悠柔,淡着嗓音微微颔首,”张姨娘,二妹。“不等张姨娘和谢悠柔还礼,就转向谢悠芸,也不说话,盯着她上下打量了半晌,看着眼前这个带着浅笑看着他,还没长开就精灵娇俏的妹妹,终是用厚实的大手在她头顶摸摸,”妹妹,哥哥回来了!你都长成大姑娘了!“声音有些暗哑,也带着一丝颤抖。
几个月前父亲给自己传信说妹妹落水,谢悠然被关慈堂,柳姨娘发配庄子,他就心惊胆战,生怕妹妹再出点什么事,他有皇差要办不能离开,真怕万一回到家听到的是妹妹身死的消息,那他怎么对得起娘亲的在天之灵。还好还好,看妹妹现在的样子,他的心总算放下来了。以后有他在府里盯着,妹妹就会更安全一些了。
”哥哥!“谢悠芸眨着眼睛,嘟着小嘴,”刚回来就把我头发弄乱了。你都一年没回来了,我可不得长大了嘛。“伸出莹白的小手,”有没有带礼物给我?“
谢林晟看着古灵精怪的妹妹,顿时失笑,”有有有,忘了谁我我能忘了你这丫头吗?一会用完晚膳就拿过去给你!“
谢睿笑眯眯的抚着胡须,看着自己的儿子女儿这般亲和,并没有因为儿子外出一年而生分了,高兴的端起酒杯慢慢品着。
谢悠柔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兄妹相亲相爱的一幕,已经到了嘴边的大哥二字就是没法吐出来,双手在桌下狠狠地攥成拳,指甲把掌心的肉都快抠出血了。她也是大哥的妹妹啊!大哥从来没对她不好,但也从没对她有多好,和对谢悠然一样,有礼但是都冷冷淡淡的。可对待谢悠芸就不一样,原来谢悠芸不出院子,不愿意见人,大哥就变着花样的找好吃的好玩的来给谢悠芸解闷。现在谢悠芸出来了,更是亲昵!难道就因为她是庶女,她是姨娘的孩子,和他不是一母同胞吗?
谢悠柔心中恨恨的想着,可她根本不想想,很多人家的庶女过的什么日子,丞相府里从来不虐待庶女,反倒是因为夫人早死,上面也没有祖母压着,两个庶女和姨娘把嫡女吃的死死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着不亚于嫡女的规制来做的,嫡出的公子不对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好,反倒对这些心怀不轨的人掏心掏肺这可能吗?
谢林晟瞟见谢悠柔微闪的眼眸和耳后暴起的青筋,怎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哼!妄想用可笑的血缘牵绊来说事,真是愚不可及!他可从来没承认过那两个姨娘生的是他妹妹!那件事调查的稍微有点眉目了,一旦拿到证据,他要让她们都偿命!
谢林晟眼中的冷光一闪而过,没有人看到。可身上瞬间放出的杀气让谢悠芸惊了一下,只是那杀气又瞬间消散于无形,就像是错觉一般。谢悠芸猜想这两位定是做了什么事惹出了哥哥的杀意,有机会定要试探一下哥哥才好。
一顿晚膳很快就各怀心思的结束了,谢悠芸亲昵的挽着谢林晟的胳膊,跟着相爷蹦蹦跳跳的的去了青仁院,父女兄妹三人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张姨娘只从下人口中探知,大公子派人去院子里取了两个精致的红木盒子拿去了青仁院,晚些时候三小姐回云芷院的时候带上了那两个盒子,应该就是大公子说的带给妹妹的礼物。
谢悠柔在院子里等了一晚上,又等了一个白天,也没见到大哥派人来送什么东西给她。气怒失望之下,狠狠地砸了好几个花瓶,贴身丫鬟红柳被又掐又踢,可也只能捂着嘴呜咽着流泪。她可不敢哭出声,不然会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二小姐在人前向来柔柔弱弱,善良的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可背地里却阴毒狠厉,常常受了气心情不好都拿她们这些下人出气。之前三小姐虽是嫡女但窝在院子里不出门,可上面还有个谢悠然压着她,她也只能做小伏低忍气吞声。现在谢悠然关了祠堂,谢悠芸又出来了,大哥本就向着他,爹也不知怎么得突然对谢悠芸好了起来。真是没一件事顺心!
都是他的妹妹,可大哥离家一年,给她一件小小的礼物都没有,甚至连句真正挂心的问候也没有过,这让她怎么能忍下去!又砸了几个茶壶杯子,终于消了一些心头的火气。红柳忍着疼,用袖口胡乱擦干了眼泪,带着其他丫鬟战战兢兢地收拾房中的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