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还没有正式说这件事情,但莫流言知道这件事情迟早会发生。
他是先给自己爸妈说的,母亲打了他一巴掌,自他记事以来,这是母亲第一次打他。
脸上火辣辣的疼,母亲的手掌也一定很疼。
莫流言双膝跪地,爸妈良久没有说话,阿远不明所以哭着要拉他起来。
母亲把阿远带回房间直到把他哄睡着才出来。
眼睛红红的,应该也是哭了。
“起来再说。”从父亲的语气中也能感受到父亲的情绪也不大好。
莫流言依旧跪着没有起身。
又是良久,母亲声音哽咽,“就算爸妈同意你去,你有没有想过小语的心情?”
“现在这个病毒一切都还未知,W市又是疫情最严重的地方,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不小心感染了……怎么办?”
你若是回不来了怎么办……
莫流言何曾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疫情很可怕,可他们不能因为害怕而把自己肩上的责任给丢掉。
总需要有人赶去支援,这是他们的工作,是他们的任务,是他们不可推卸的职责。
可他一个眼科医生跟着搀和什么?
若是抽选,不一定会抽到他,可他还是打算主动请战去支援W市,疫情当前,他想要尽自己的全部力量。
大公无私奉献自己?
他没有想那么多,中国13亿人口中他是一个渺小的存在,一个人的力量有多大呢?面对疫情,似一粒沙子,不是小孩子觉得自己可以拯救世界,可是他坚信,在这条战役逆行路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人的力量纵然渺小,但人多了,便是众志成城。沙子多了,汇成泥土,成为大地。
他有亲人,谁又没有亲人呢?
他有不舍,但不舍人比比皆是。
他想要去。
但他也很担心。
意外不是不可能发生,那爸妈弟弟该怎么办?他的阿冰该怎么办?
想过太多次,却始终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且越想越是害怕,到最后不敢再去想这个问题。
那么不去不就好了吗?
可是如果每一个医生都是这么想的话,谁去治疗那些感染病毒的病人?这场战役谁去拯救?
且不说这些,倘若他选择退缩,是,可让亲近之人心安,可是他不能心安。
大年初一,没有喜庆的景象,天灰朦朦的,给每个人的心都笼罩了一层沉郁。
没有相互拜年,没有走家串户,没有鞭炮爆竹声,没有小孩子的压岁钱。
有的是新闻上的疫情宣布,微博上的众多热搜,小区喇叭的声响,救命符般的口罩。
初三傍晚,莫流言来到郑蜚语所在小区。
小区已经被封,郑蜚语全副武装带着口罩、手套还有帽子下楼。
有值班人员把守,郑蜚语不好硬闯。
莫流言已经下了车,同样戴着口罩,就在小区大门门前。
郑蜚语能看到他,给值班人员好说歹说,才放了郑蜚语出来。
好几天没有见面,他消瘦了一些,有了黑眼圈。
她想要抱一抱他,被他制止。
他从医院出来,虽然目前为止本区还没有确诊人员,而且他也有做好防护措施,但是他还是怕。
相隔半米的距离。
郑蜚语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轻松,“要走了吗?”
“嗯,明天。”
“行李都整理好了吗?”
“嗯,有带着你的照片。”
“我没说这个。”
“会想你的,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我很乖得,不会乱跑。”
“是吗,夏天时你车祸那次,怎么见你老是想着出去玩。”
“……这次我真的会乖的。”
“那我就放心了。”
“那你也要让我放心,好好照顾好自己,有时间的话就给我发个信息报平安,不管多晚。”
“嗯嗯,记住了,还有没有什么要交待的?”
还有很多,只是郑蜚语不能再说了,再说的话她可能就要忍不住哭了。
郑蜚语摇头,“没了。”
她戴着大大的帽子,只能看到她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地上画圈。
许久,莫流言开口,“外面天太冷了,回去吧。”
郑蜚语依旧低着头,回答“好”却没有动。
“乖,等我回来。”
终没忍住,郑蜚语红了眼眶,不敢抬头看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一步……两步……三步……
郑蜚语回过头来,三步作两步抱住了莫流言,紧紧地。
“你一定要回来。”
说完松开手臂,再次转身,跑开了。
莫流言看着她地背影,低喃:“一定会回来。”
外套兜里面是一个小方盒,被他紧紧地攥着,最终还是没有拿出来。
初四,医院,支援W市的医生宣誓加油,踏上了去往W市的路程。
郑蜚语从夏然那里得到消息,虽然莫流言说不要让她乱跑让她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可郑蜚语还是出了家门来到莫流言所在的医院。
郑蜚语有看到他们的宣誓加油,也看到其他医生有家属来送别。
郑蜚语不敢上前,她只是待在角落里远远看着不让莫流言发现。她怕自己上前了与他告别会忍不住哭,怕给他添麻烦。
她和莫流言,双方家长都是共产党员,国家需要,疫情当前,他们应该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像莫流言这样的人,全国上下数不胜数,逆行路上,他不是孤单。郑蜚语让自己放心,让自己坚强,让自己可以作为他的后盾给他力量。
车子远走。
郑蜚语拢了拢自己的衣服,看向夏然。虽然她和尚金轩没有赶往W市,但只要是在医院,作为医护人员就没有不辛苦的。
近期夏然会很忙碌,她应该不能再见到她。话说再多不及一个拥抱,一句“平安”。
郑蜚语有看到司梦桐,司梦桐盯着她良久最终没有说一句话。
告别夏然,郑蜚语回到家中。
而另一边的莫流言到武汉时,给郑蜚语发了个消息,“已到W市,平安。”
郑蜚语一家人一直待在家中,疫情刚爆发时他们有买许多食物屯粮,除了偶尔的倒垃圾需要出门,其余时候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家中。
一起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追着剧,或者打扑克牌一局一块钱,再者郑蜚语教给他们玩游戏一起组队吃鸡。
有时郑蜚语爸妈也会和莫伯父莫伯母在微信小游戏上斗地主,这时郑蜚语则是给莫流远小朋友打电话闲扯,会教他唱歌。
郑蜚语有时也是待在乐器房里,顾瑄大师作好了词,名字为《待归》。因为疫情的原因,歌曲录制还有一些其他问题被搁置。郑蜚语看了很多次《待归》的歌词,大概是对歌词故事中的女主角感同身受,所以有时会不自觉的掉泪。
郑蜚语还会钻研做饭,大部分时候,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由郑蜚语来坐,她学会了很多菜品,厨艺也越来越好。她要等莫流言回来,把她所学的都做给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