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禹丰从山上下来,天已经开始蒙蒙亮,远处的山顶泛着微微的白光。
踏入安静无声的小村庄,陈禹丰急急忙忙地跑进家门,看着床上依旧昏迷的奶奶,放下手中的青铜剑和还魂草,来到旁边,握起奶奶那布满皱纹的手掌,激动不已地说道:“奶奶,我找到还魂草了,你马上就会没事了!”
说着,陈禹丰看了看桌上那株发着淡蓝色光泽的小草,迅速地朝着庭院外跑去。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牢骚声:“你这小孩怎么回事,我已经跟你讲得很明白,你奶奶患得是不治之症,我也无力回天。”声音还未消失,便见朱医师被陈禹丰连拉带拽地拖进了房中。
当一脸恼怒的朱医师进了门看见桌上还魂草的时候,瞬间呆住了,脸上的所有不爽与烦躁顿时灰飞烟灭。他不曾想过旁边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真的会去后山寻找药材,更不曾想过他真地找到了自己花费了一辈子的时间也没能找到的还魂草。
“你这孩子还真是不简单,竟然真地找到了还魂草。”朱医师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桌旁,拿起了桌上的还魂草,举到眼前,细细地打量着,心中激动不已。
“朱医师,这样我奶奶就有救了对吗?”陈禹丰急不可待地确认道。
“恩,待我将其熬成药,给你奶奶服下,就不会有事了。”朱医师徐徐地回道,眼神没有一刻离开过还魂草。
听到朱医师的话,陈禹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莞尔,朱医师拿着还魂草走到了房间的灶台前,从一旁地上的水桶里盛起一勺水细心地将还魂草洗净,然后将其摘碎放在药碾上研磨成了粉,接着倒入到灶台上的瓦罐中,加入水,完成后他拾来了几根粗短的柴火,将其放在一旁的瓦炉中,烧起了火,最后他将瓦罐放在上面,从身后拿过来一把小小的椅子,坐在瓦炉前,拿着一把扇子,一边煽着火,一边看着在熬制的药材。
昏黄的灯光照着简陋的房间,茕茕的飞蛾扑着那灯中的火苗。
陈禹丰坐在床前,默默地握着奶奶的手。望着她那苍老的面容,记忆就像电影画面一般一帧帧地从脑海中闪过。坐在门前给自己缝补的一件件衣服,踏着夕阳牵着自己回家的一程程山路,剑阁门前看着自己进去然后转身离开的一道道背影,辛苦劳作换来钱时夜里挑灯睁着不好的眼神记下的一页页账簿。所有的温暖与感动,深深地融化在陈禹丰的心中,让他的人生变得没那么得冰凉与苦涩。他从小便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快快长大,好好地保护她。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炉上的药煎好了。
“来,把你奶奶扶起来!”朱医师说着,端着一碗热堂堂的药,来到了床边。
陈禹丰听罢,左手绕后端在奶奶的脖颈处,右手轻轻地握着她外侧的手臂,缓缓地将她扶起,嘴里轻轻地念道:“奶奶,我们喝药了!”
医师坐在面前,一手端碗,一手拿着勺子,慢慢地将药水从她微微张开的嘴中喂下。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已经亮了。绚烂的朝阳透过贴着薄纸的轩窗,射进这小小的房间中,照亮了那年久墙壁上的裂纹。
还魂草不愧是珍稀少有的灵丹仙药,喝下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奶奶便醒了过来,缓缓地张开她那双慈祥的双眼,看着面前陈禹丰那被旭光浸染的温暖开心的笑容。
今天是剑阁模拟考核的日子,陈禹丰不容得迟到。所谓的模拟考核,也就是剑气和剑术的测试,以预测三个月后最终的考核结果。
吃过了早饭,跟奶奶道完别,陈禹丰便匆匆地向着村庄外跑去。
“你看那孩子,这么早就起来去剑阁,真是辛苦啊!”
“是啊,到那里有三四里的山路呢!”
溪边早起浣纱的妇女们彼此议论道。
通往剑阁的山路曲折漫长,陈禹丰一路小跑。此时正值夏季,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时不时地抖落知了的叫声,迎面吹来的风清爽怡人,令人心情格外得舒畅。
剑阁位于青田城城中心,占地十万平方米,有东南西北四个门。高高的城墙庄严肃穆,隔断内外,宽阔的门楼雄伟壮观,傲立街巷。
陈禹丰气喘吁吁地来到南大门,看见一个个容光焕发的年轻剑师们成群结队地向剑阁中走去,有说有笑。当他们从自己身旁经过的时候,纷纷置以不屑的眼神。他们很多都是比自己来剑阁的时间晚,可现在几乎都已经超过了自己,最不济的也有炼剑三层。而自己来到剑阁已经将近四年,却还停留在炼剑二层的阶段,渐渐地也就沦为了剑阁中大家嘲笑的对象。
陈禹丰早已习惯了这样蔑视的眼神,低着头默默地向前走去。当他来到业门训练场的时候,一道道刺耳的声音陆陆续续地传了过来。
“你们看,那个废物来了!”
“是啊,这种人还来剑阁干嘛,真是浪费时间!”
“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通过面试的!”
五六个神态嚣张的男子簇拥在训练场中央故作大声地议论着。站在他们的中间的男子眼神犀利,霸气凌人,他便是剑阁里的第一恶霸——许继旸。
许继旸长陈禹丰一岁,比他晚一年来到剑阁,如今已是炼剑五层的等级。他的父亲是青田川的一位富商,财力通及四海,更是广交权贵,所以许继旸一入剑阁就花高价买了一把魂力极高的剑。身为长子的他天性好斗,目中无人,常以戏人为乐趣。来到剑阁之后,更是快速地收拢了一帮小弟,颐指气使。作为剑阁里众人嘲笑的对象,陈禹丰也没少受到他的欺负。
陈禹丰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声温柔的呼唤从他的身后传来。
“小不点,你来了啊!”
转过头,一位穿着蓝色上衣,扎着马尾辫的女孩从门外大步地走来。她是黄灵,剑阁中唯一一个会主动跟陈禹丰打招呼的人。因为他个头长得比较瘦小,所以她一直叫他小不点。她与他同岁,进入剑阁三年,如今也是炼剑五层的等级。她的父亲是凌云阁棋门的首领黄毅,但是她从来没有因为这个有过一丝的仗势凌人。虽为女儿身,平日里却是男子气十足,豪迈直爽,正气凛然。在陈禹丰的心里,默默地把这个勇敢善良的女子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是啊,早上好!”看着缓缓走近的黄灵,陈禹丰连忙扬起热情的笑容回道。
“今天要加油哦!”黄灵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地说了一句,然后径直地朝着训练场前的台阶处走去,消失在了陈禹丰的视线中。
考核还未开始,大家都在训练场等待着,有得在巩固剑术,有得在闭目养神,有得在四处游走,有得在碎碎闲聊。
过了一会儿,训练场前的台阶上缓缓地走来一位穿着白衣,仙气飘飘的女子,只见其面如桃花,唇如樱珠,眉如新月,目如秋水,站在那里,仿佛一朵洁白无瑕的莲花,不禁令人感叹真乃天女下凡也。训练场中一下子安静下去,一个个男生都翘首凝望。
这引得台下众男子纷纷仰头凝望,垂涎欲滴的正是凌云阁阁主林动之女——林雪儿,年方十七,炼剑五层等级。因为她那众星捧月般的容颜,在阁中学生中,追求者甚多,仰慕者亦不少,其中也包括了陈禹丰。可是因为她出身高贵,身份低微的陈禹丰根本没有与其接触的机会,只有在心里偷偷地喜欢。
在她身边站着的少年便是阁主之子——林寒。这位高贵的少爷甚是神秘,据说是因为天生体寒,故得名一“寒”字。无论严寒酷暑,常年披着一件纯白的貂皮大衣,脸色白皙,面如冰霜,身形不到五尺,长着一双淡蓝色的瞳孔。虽然古怪,不过陈禹丰对他却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因为他是剑阁中唯一一个和自己一样一直停留在炼剑二层等级的人。所以,在陈禹丰的心里,也偷偷地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跟随两人一起出来的还有黄灵,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进入业门学习,彼此感情深厚。
过了一会儿,三人走下了台阶,来到了训练场中,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迎上前去打招呼,而陈禹丰默默地在一旁练起了剑术。
“我说一个吊车尾的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早点放弃回家种地吧。”一道声音在陈禹丰耳畔响起,陈禹丰停下了手中的剑,转身看去,只见许继旸带着另外四人来到了自己的身边,身材高大的名叫于文昌,身材肥胖的名叫赵连祁,身材瘦削的名叫何泰夫,身材匀称的名叫许谏之。四人都是一群以许继旸马首是瞻,对其他人蛮横无理的家伙,说话的正是赵连祁。
“就是,那才是你的命,何必一直赖在剑阁脏我们的眼睛呢。”莞尔,瘦子何泰夫也立马跟了一句。
站在一群恶霸的面前,陈禹丰缄默不语,没有说一句话,他知道这群人本就不怀好意,和他们辩驳,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见陈禹丰没有回话,许继旸的嘴角浮起一抹邪恶的微笑,然后开口说道:“你叫陈禹丰是吧,因为你一直赖在剑阁,惹得我每天都心情不好,看你的意思似乎也不肯离开,这样,为了弥补你对我造成的精神伤害,你让我开心一下,就当作是赔偿。”说罢,许继旸岔开两腿,继续道,“来吧,从我裤裆里钻过去。”
陈禹丰面对着许继旸的凌辱,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一个炼剑二层根本打不过一个炼剑五层,而且他万一在剑阁里惹一些事情,被剑阁开除岂不是辜负了奶奶这四年来用那辛辛苦苦省下来的钱为自己交的学费。
“等什么呢,爬啊!我们老大大发慈悲,不计前嫌,那已经是给你最大的包容了!”瘦子何泰夫在一旁催促道,紧跟着其余三人也纷纷地喊了起来。
“爬啊!”
“快点爬啊!”
“赶紧的!”
一阵风吹过,扬起漫天的花香。训练场上的学生们被喊声吸引了过来,纷纷地看向了这边,但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陈禹丰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热闹,大家都害怕许继旸。唯有黄灵打算上前制止却被林雪儿拉住了。
在一双双目光的注视下,陈禹丰内心无比焦灼。莞尔,他紧紧地握起了拳头,鼓足了勇气,昂起了头,铿锵有力地回了一句:“对不起,如果你们故意惹事,恕我不奉陪。”说罢,陈禹丰一个潇洒地转身,向远处走了去,内心却是无比得忐忑。
顿时,一种难以言说的氛围在训练场上弥漫了开来,一直以来,从来没有人敢如此顶撞许继旸。大家都觉得陈禹丰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看着陈禹丰径直离去的背影,许继旸收起了那抹嘴角的笑容,站直了身子,二话不说,抽出背上那把细长柔软的黑锋剑,向前一挥,刹那间,一道凌厉的剑气横空而出,狠狠地击在陈禹丰的背上。陈禹丰顿时向前倾倒而去,趴在了地上,鲜血缓缓地从口中流出。
“我好心给你机会,你竟然敢拒绝,一个村野孤儿还敢在老子面前装英雄。”许继旸面目狰狞地望着地上的陈禹丰,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去。只见陈禹丰刚站起身来,他又挥起黑锋剑,击出一道剑气,精准地打在了陈禹丰的胸前,陈禹丰再次倒在了地上。随后,许继旸来到陈禹丰的面前,握着黑锋剑在陈禹丰的胸前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痕,鲜红的血液渗透而出,陈禹丰痛苦地大叫了起来。
“像你这种低贱之辈,活着就得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学了四年也只是炼剑二层,注定一辈子都只能被人踩在脚下,这是你的命,就得认命,像条狗一样活着,我开心的时候可能还会赏你几根骨头,要不然我让你连狗都做不成。”许继旸无情地辱骂着,一脚踩在陈禹丰那流着鲜血的伤口上,鞋子来回地挪动。
陈禹丰痛苦不堪,争着充血的眼神倔强地回道:“我的命除了我自己,谁都没资格来定义。”
许继旸听罢更加生气,加重力气踩在陈禹丰的身上,陈禹丰大叫着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阳光照在大堂中,明媚动人。风儿自由地吹着,追逐着飞散的花香。
“我的命只有我自己说了才算。”微弱的意识中,陈禹丰坚定着一个信念。就在这时,他体内血液突然开始加速翻涌,不一会儿,一股神秘的力量冲上了他的脑海,他的双眼一下子变成了血红色,眼神充满了凌厉和野性。
许继旸望着陈禹丰的变化,莫名地感到一阵恐惧,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踩踏的脚。似乎有一种力量在压制着他,使他陷入了静止之中。莞尔,只见双眼血红的陈禹丰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抓住踩在自己胸前的那只脚上,二话没说,往外一扔。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许继旸已被地摔在了远十米之外的屋檐之上,重重地掉落在地面,惊起一声巨响,口中鲜血直流,再也站不起身来。大堂中的学生们望着眼前的一幕,一个个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陈禹丰站起了身来,面无表情地朝着许继旸径直走去,仿佛已经忘记了身上的所有伤痛,血红的双眼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穿透力,不禁令人望而生畏。
一种未知的恐惧将训练场重重笼罩,只有那堂中的花香肆意飞舞,和那顽皮的风儿嬉戏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