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夏。
唐安记得那一天是七夕节。来的路上,街道上售卖着颜色艳丽的红玫瑰,情人们两两携手走在大街上。四处都是欢喜的,热辣辣的红色照在眼中,自然都是喜庆的。天气也是燥热的,仿佛能融化一切的温度让整个世界都是软绵绵的。人是软绵绵的,路是软绵绵的。只有阳光,是如同钢刀一般坚硬锋利。但是坐在车里的她,是隔绝了喜庆的冷漠,也是隔绝了炎热的凉。
“来,你自己选一间宿舍吧,都还没住满,有的还是空的。”宿管阿姨摇晃着手中那一串钥匙,靠在宿舍走廊的墙上,僵硬的姿势像搭在墙上的一根干海参,若是右脚这个支点不稳,那便是要顺着倒下去。她斜眼看着提着行李箱子的唐安和她正在四处看的父母。
“那就第一间吧。没什么好选的。”唐安随手一指。张宿管把钥匙串在手中摊开扒拉两下,开了宿舍门。
“现在不确定有多少学生,所以你的室友也不确定,可能过两天才来。基本是四个人一间。收拾完了就去教室上自习,在对面那栋楼的四楼,尽头那间就是文科班。”说完屁股一甩下了楼。留下唐安三个人像钉子一样杵在原地。
唐安看了看寝室,选了靠门的那张床,把一切打扫好已经是下午三点,三个人又哼哧哼哧地把唐安带的复习资料等搬到教室去。教室里已经坐着七八个人了,大家都很统一地看着新来的唐安,她不免有些尴尬,她环顾教室,大家都坐得稀稀拉拉的,基本坐哪里都会和陌生人很近,最后唐安只能选择了教室空荡荡的最后一排把东西放置好。
唐安没有坐过最后一排,在她以前的认知里,最后一排是留给那些不怎么想学习的或者身高天赋异禀的同学的,她两者都不是。所以也没坐过最后一排。
是有一点不适应。
“那我们走了啊,你在这好好读书,明年肯定没问题的。”
爸妈没有任何留恋就离开了。
唐安终于一个人坐在这里了。
高中三年,她一直都是成绩好的那一批,她以为自己以后肯定是读好大学的那一个,现实却狠狠地打了她的脸。她的成绩,读不到她想去的大学。甚至差很多。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不过是鹤立鸡群,甚至难听点,是一群病鸡里面健康的那一只,连鹤都不是。
原来自己也很普通的啊。
她不甘心,她选择了复读。
“诶,你是考多少分来复读的?”忽然一只手搭在自己桌上。
唐安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到一个披肩长发的女生,她心里有点担心,是不是大家都是和她一样的目的来的?那大家的分应该都不低吧。
于是她低声回答。
“588。”
那个女生突然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我们都是只考了四百多五百左右才来的,你来干嘛啊?”
唐安心里忽然明白,真正成绩好的人,怎么会复读呢,大抵都是成绩不怎么样的:“我想去的学校没考上才来的。”
“我和你很像,我576。”一个穿着碎花长裙的女生看向唐安,“我叫谢诗,你呢?”
谢诗长得是端庄的那种类型,要说很好看是算不上的,但是胜在眉眼温柔,像是古代大家闺秀的模样。扎着马尾,头发乌黑。
然后是很俗套的互相介绍。几个女生还约定好了一起吃晚饭。唐安不是个很喜欢和不熟悉的人社交的人,但是也知道这种最好不要拒绝。
一顿晚饭,唐安算是顺利地融入了这个集体,尤其是谢诗,对她莫名的亲近,也许,是因为两个人都是一样的目标吧。
回到教室,又多了几个学生。唐安想着尽快进入复习状态,所以先按照自己以前的复习习惯把资料分类放好,正在收拾书箱。这时候一个男生夹着书从后门进来,夏日的暖风中涌动着一股类似雨后青草地的味道。
她看到一个人的脚,穿着帆布鞋,站在她的书箱旁。她不免抬头看他一眼,他穿着白色T恤和淡蓝色牛仔裤,侧脸棱角分明,正在四处看教室的周遭。他只带了几本书和一沓复习资料。
他似乎在想选择哪一个位子。唐安心里默念千万不要坐自己旁边,但是人往往怕什么来什么。
“同学,你旁边有人坐吗?”
他对着她展颜一笑。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是温暖,像是掰开烤制的面包中间看到的融化的冒着热气的蜂蜜。
“啊,没有人。”
“那我就坐这里了。你好,我叫林棋。”
“我叫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