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门中子弟见她如此厉害,一时倒不敢近前,只是围在周遭对她骂骂咧咧。
玉青奴也是吃惊不小,她本来打算将众人驱开作罢,手上已留有余地。怎料到现今竟将南剑山的弟子打死了几个,一时自己也是心中惭愧,哪敢再冒然出手。
双方正在胶着之时,早有人向内通报把南无晏喊了出来。二人四目相对却都不知该如何启口,玉青奴本有一肚子苦怨欲向他倾诉,谁知方才见他,便是柔肠百转再也恨他不起。
南无晏拿眼扫视一下场中情形,心中已是几分明白,他刚要开口,众弟子当中却有人道:“三公子,这女贼好生厉害,已打死打伤咱们好些门人!你看咱们该如何处置她!”
南无晏并未理会,只瞧着玉青奴无奈的苦笑道:“青奴姑娘,别来无恙?”
玉青奴黯然回道:“南公子今日大婚,我却在此开下杀界,你不恨我已是发了慈悲,何必还要惺惺作态的来关心我呢?”
南无晏叹息一声道:“青奴姑娘,你的情意其实我心中早已明白。只是父母打我孩提时就已将婚事私订,我又岂可违背?纵然有心喜欢你又能怎样?到头来却也只能辜负了你的错爱,落得彼此伤心罢了,只盼你心中明辨见谅则个。”
玉青奴听了这番话,内心苦楚至极,她突然忆起那日孟婆所说的那句话来:“三生石上前注定,奈何桥头奈若何!”原来那孟婆婆早已知晓自己会有今日这般结果,难怪她总是对自己说些奇怪的话。现今想起,自己也是悔不当初。罢了罢了,既然事已至此却又怪得谁来?她强忍哀痛看也不看南无晏一眼,扭身便向山下踉跄走去。
那些南剑山的弟子瞧着她就要离开,有不晓事的不由急道:“三公子,咱们就这么放她走了吗?”
南无晏瞧着她落寞的背影,想起她曾经对自己的种种好意,心中只是无奈。他倏地想起什么,断然喝道:“站住!”
玉青奴身子禁不住晃了一晃,她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只听南无晏厉声道:“青奴姑娘,你我自此别后,但愿今生永无相见之日!我南剑山上上下下的男女老幼,日后你休得再动分毫!你可肯答应吗?”
玉青奴银牙暗咬,按捺悲伤愤声回道:“南公子,你尽管放宽心好了,你南剑山从此以后与我永无瓜葛!我也断然不会因为此事而报复你南剑山的!”话罢,她强行提了口真气,身子猛然一纵,身影顿时消失在茂密的树丛之中。
南无晏双目远眺,心中难过的暗自忖道:“青奴姑娘,但愿你能明白我的心意,从此忘了我就好……”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许多年过去以后,玉青奴还是没能忘记他。她怨恨了他一辈子,虽然二人近在咫尺之遥,却当真至死未有相见。她那日离开南剑山庄以后,心中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只是漫无边际的乱走。待她实在走不动了,便背靠着树木坐下身子,终是忍不住满腹的委屈悲凄,放声嚎啕大哭起来。哭到一半她的心又开始阵阵绞痛,不多时便疼得昏晕过去。
等她再是醒来,自己已经身在一个漆黑的山洞里。她是被一只黑色雌猿所救,这黑猿便是她给起的名字,她唤它阿芙。她就陪着这黑猿在这洞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度过。有时她在研习武功的暇余,偶尔也会教那黑猿一些闪展腾挪的功夫。这猿猴倒也心灵通透竟然全学了去,可再教它深一些的功夫时,它却怎么也学不来了。常年累月的穴居生活难免寂寞无聊,初时她还会思念远方的家乡和亲人,但她终是忍着没有回去,她的心早已死了,回去又能如何?只是徒惹伤悲罢了。
后来她逐渐的习惯了孤独,倒是喜欢上这种逍遥自在,反而厌弃了尘世中的喧嚣繁杂,便只想在这洞中伴着阿芙慢慢老去。直到有一天傍晚,她和阿芙出去采药归来,竟然瞧到南剑山的门中弟子刚巧打洞中离开。她心下感到奇怪,不知他们来此洞中欲要何为?待她来到洞前石台一瞧,身子禁不住猛得一颤。原来那洞口正立着一位老者,眉眼却和南无晏有几分相似。
她仍清楚的记得那天离开时,南无晏所说的那句绝情的话:“但愿今生永不相见!”可现今是因何缘故?他怎么会找到我这里来了?难道他已幡然悔悟,是跑来向我赔罪来着?不对,他又怎么可能是南无晏呢?南无晏怎会变得如此的老态龙钟?……她心中迟疑未定,冲着来人讷讷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老者闻言一动不动,根本没有搭理她。阿芙这时早已跑到那老者身前,绕着他转来转去,嘴里“呜呜嗷嗷”的乱叫。她定了定神仔细再是一瞧,那老者原来竟是一座雕刻的石像。她不由哑然失笑,心道自己莫非真是老眼昏花,现今却连真人假人都分辨不清了。
她卸下药篓向那石像缓缓踱去,到得跟前忍不住拿眼又是端详了一会儿。一阵山风正好刮过来,拂起她披散的长发。她无意间瞥见了自己被风扬起的白发,忍不住怅然叹了口气。原来自己终还是老了,只是自己一直没有意识到而已。突然,她的心揪紧了,她看到了石像的前胸上刻着一行字:“三生石上前注定,奈何桥头奈若何。”
她呆呆愣在原地,半晌嘴里才喃喃自语道:“原来这句话,你竟然也是知道的……你我今生既是注定无缘,何苦死后竟然以这般模样相见?”不知不觉中她早已潸然泪下。
她伸手拭去脸上的泪痕,想不起自己已经多久没有流过泪了。她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懊恼,心念陡起间,腰际的皮鞭脱身而出。但闻一阵“噼噼啪啪”的鞭声响起,惊得那阿芙立时奔到洞中躲匿起来。
她仰头对着苍穹发出凄厉的怪笑,这笑声连她自己听到都觉得莫名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