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保护。
其中，黑色，又是夜晚最好的保护色。
彩凤和火凰，或者说，阿彩和小黑，在夜色下，将自己绚丽的羽毛收起，幻化成了黑色，融入茫茫夜色之中，几乎看不见。
“没想到，它们还有这个本事。”凌未然有些兴奋地看着传说中的神鸟。
魏楚战场上，他无缘亲眼看到凤凰浴火的场景，是他一生的遗憾。
姬小小和玄墨回宫以后，又将这两只神鸟藏了起来，轻易不让人看见。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那凤凰浴火的场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以讹传讹罢了。
“它们到底还有多少本事，连我都不知道呢，不过每一次，都能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姬小小笑起来，摸摸阿彩的头，上了它的背：“你也上去吧，小黑今天可是名副其实的小黑了。”
那一头，火凰再次翻了个白眼，那不过是它的保护色好不好，他的本色又不是黑色的，为什么要叫他小黑嘛……
“抗议无效，你就叫小黑。”姬小小冲着火凰露出得意的笑容。
没办法，这种灵兽最是认主，一旦认准了主人，别说叫它“小黑”了，就算叫阿猫阿狗，它也只能自认倒霉。
还好啊，它的名字好像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夜色之中，姬小小和凌未然一身黑衣，上了凤凰的背。
两只神鸟，翅膀一挥，同风而起，扶摇直上，直入夜空之中。
“哇，太厉害了，我要是也有这样的坐骑就好了。”凌未然兴奋地在空中大叫，左看右看，虽然夜色之中，没什么好景色，可能飞这么高，已经足够让他激动。
“别乱动，小心摔下去。”姬小小翻个白眼，忽地想起小红来。
这两人还真是完全不同的性格，记得小红刚坐到火凰背上的场景，一副要把她凌迟处死的惨状，闭着眼睛就知道乱喊乱叫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个当主子的虐待下人呢。
可眼前这个，分明也是第一次乘坐神鸟，虽然也是乱喊乱叫，却是睁着眼睛的，满脸的兴奋。
姬小小觉得自己有夜视能力挺好的，不然，她会以为凌未然现在是在惨叫。
乱叫了一阵，新鲜劲还没过的凌未然，看看已经快到晋军军营，才乖乖闭了嘴。
他的内力不如姬小小，不过练武之人，黑夜中视物比常人却要强得多。
“看起来，我们骑着神鸟就是好，从空中过，他们就算布防再严密也没想过要空中布防吧？”凌未然坐在神鸟之上，自觉都高人一等了，洋洋得意地俯瞰下方。
这时候，姬小小身下的阿彩，喉咙之中忽然发出奇怪的“咕咕”声，听得小小神色一变，赶紧提起一股内力，用“传音入密”的方法，将声音聚成一股线，传到凌未然耳中：“快保住小黑的脖子！”
“啊？”凌未然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下火凰的身子一抖，让他不由自主往前一倾，下意识地就抱住了它的脖子。
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来，又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在空中颠来倒去，忽上忽下转了好几个圈以后，才听到姬小小在那边叹息一声：“幸好幸好……”
“幸好……哇……”“什么”二字还没从凌未然口中说出来，就听得“哇”一声，胃中酸水翻腾，不受他控制，一下子，把吃的晚饭全都吐了出来。
火凰嫌恶的侧了一下身，那些污秽之物，一点没沾道它身上，而是从空中直接“降落”到地上去了。
此刻他们离地面已经不远，只听得晋军之中有人传来声音：“咦，怎么好好的下雨了？”
“这雨怎么有股酸臭味啊？”
“不会是空中那两只鸟的鸟屎吧？”
“嘘……那可是咱们晋国的吉祥物风灵鸟，别这样说，它会生气的。”
“再吉祥，也不过是两只鸟而已，怕什么。”
“前些天魏国派来两拨探子，可都是风灵鸟发现的，咱们军营之中，你的地位，都比不上它们呢，快别说了。”
……
火凰背上，吐得干干净净，脑子也清醒过来的凌未然，后知后觉地到处看：“风灵鸟，哪里有，哪里有？”
姬小小翻个白眼，想她一个孕妇还没吐呢，那边那个大男人却吐得比她还像孕妇，不由指指两只神鸟的前方。
凌未然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却见彩凤和火凰，一口一个，嘴里各咬着两只白色的鸟儿，那鸟很奇怪，脖子格外长，带着青绿紫三种颜色。喙不是和其他鸟类一样是硬的，尖的，或扁的，却跟蛇一样，吐着信子。
此刻，被两只神鸟正好叼住，它们长着嘴，似乎叫不出声来。
“这是……那个风灵鸟？”蛇头，蛇脖子，白鸽一样的身子，简直就是鸟类中的畸形。
“其实也叫蛇形鸟。”姬小小解释，“只有晋国有，其他地方看不到，它是蛇头鸟身，而它的要害也和蛇一样，在脖子上七寸的地方，因为飞行的时候，做旋转型，好像被风吹得找不到方向一样，所以又叫风灵鸟。”
凌未然反应过来：“所以，现在，它们是被咬住了七寸？”
“是的！”姬小小点点头，“这种鸟通灵性的，若是有人饲养，经过训练，日夜都可以视物，对外人的侵入格外敏感，为人类侦查消息是最合适的。”
凌未然抹抹额头的冷汗，刚才他还庆幸自己从空中来，敌人不会发现呢。
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是高兴地太早了。
“现在怎么办？”对于动物，凌未然真的只是门外汉。
姬小小从身上拿出两根红色的丝线，递给凌未然：“照我方法做。”
说着，她低下头，绕着风灵鸟被叼住的脖子上紧紧地一圈一圈饶起来。阿彩慢慢松了口，等她完全绑好了以后，阿彩完全松了口。
凌未然也依样画葫芦，然后跟着她一起，将风灵鸟提了起来：“就这样？”
“嗯，这样就行了！”姬小小一松手，风灵鸟居然飞走了。
“这样它回去报信的。”凌未然有些着急。
“不会。”姬小小笑起来，“你没发现吗，它是没有脚的。”
“啊？”凌未然这才发现，这奇怪的鸟儿，居然真的是没有脚的。
“这种鸟，会飞一辈子，直到死亡那一刻才会下地。”姬小小抿一下嘴，“若是想要当它的主人，就必须造一个可以让它停驻的地方，一般是用木箱装沙子做成的。不过它要停下来的时候，必须鸣叫，来提醒它的主人，它的主人才会将箱子拿出来，不然，贸然拿出来，会被其他风灵鸟占用，那么，训练好的那只，就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凌未然了然地点点头：“刚才，你是封了它的声音？”
“嗯，七寸，也正好是它发声的地方，我用天蚕丝缠住它的喉咙，以后它再也发不了声了。”说着，她顺手接过凌未然手中的风灵鸟，用特殊手法打了个结，“这是点苍山上独门打结手法，除我之外，世上没有人能解开。”
说着，手一松，第二只风灵鸟也飞走了。
凌未然只看得目瞪口呆，最后只叹息一声：“接下来，我们要更加小心了。”
原来这个世上，是不光他们会用动物的，晋国人使用动物来帮自己的能力，格外强大。
幸好啊，他同意姬小小跟着一起来，要不然，他若是一个人来了，应该会和那之前两拨探子的下场一样。
说不定，碰到个把认识他的，还会将他挂起来，威胁父王和姬小小呢。
他忽然觉得，攻打晋国，找姬小小就对了。
换了别人，恐怕没法知道怎么跟那些动物们打交道，也不会认识这么多动物。
“先找个合适的地方降落。”姬小小点点头，黑夜之中，依稀可以看到晋营之中，有几列队伍在巡逻。
在离晋营不远的阴影处，姬小小和凌未然翻身落了地。
凤凰飞舞的风力太大，不敢直接停下，只能让他们在高处自行落下，以免引起晋军的注意。
两个人静悄悄地靠近晋营。
这晋营周围也很奇怪，没有士兵巡逻，只有在军营帐内有三三两两的巡逻兵行走。
姬小小吸了吸鼻子，拉住凌未然：“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我也觉得。”凌未然点点头，这次他可不敢掉以轻心了，全身戒备中，自然也发现情况有些奇怪。
为什么偌大一个军营，外面居然没有人守卫？
“好像他们并不怕有人闯进去。”即使有风灵鸟报信，防备也不可能这样松懈吧？
姬小小皱起眉头，将食指放到唇边“嘘”了一声：“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凌未然竖起耳朵，摇摇头：“什么声音都没有啊。”
“呲呲……呲呲……”姬小小口中忽然发出奇怪的声音，然后她对凌未然道：“大哥，是蛇，这晋营居然是用蛇来守卫的。”
“蛇？”凌未然皱了一下眉头，早知道晋人善毒，会驭兽，没想到，居然连巡逻兵都省了，“直接杀了它，我们再进去吧。”
姬小小瞪他一眼：“几千条蛇，你说杀就杀吗？”
“啊？”凌未然睁大眼，他还以为，和风灵鸟一样，不过一两条蛇，用来报信用的呢。
感情，晋军是真的将这些兽类当士兵来用了。
“先不要动，蛇是看不见的，它们根据地表震动来判断有没有人入侵。”姬小小站在原地不动，听她这么一说，凌未然也不敢动了。
“现在要怎么办？”即使熟读兵书，凌未然此刻也是束手无策。
“先找蛇王。”姬小小抿一下唇，“这么多蛇，一定有条领头蛇，只要控制了它，其他的蛇，就不会伤害我们了。”
说完，姬小小让凌未然留在原地，自己则往旁边走了几步。
用的是轻功，一瞬间功夫，离凌未然已经比较远了。
蛇类对震感的灵敏度是很高的，特别是这些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蛇，即使你轻功再高，依然免不了会引起地面轻微的震动。
很快，凌未然发现前方出现了很恐怖的场景。
成千上万条蛇，各种种类，各种大小，各种形状，开始朝着姬小小方向慢慢涌动而来。
好似五颜六色的潮水，纠缠着，蠕动着，往前爬行。
姬小小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金色的眼镜蛇，吐着蛇信子，在黑夜中，倒是比那群蛇要可爱上几分。
很快，她摸摸那条蛇的头，那眼镜蛇似乎听得懂一般，点点头，从她手中滑落，往那群蛇快速蠕动而去。
眼镜蛇到了群蛇面前，昂首跳了几下，那群蛇忽然停了下来，不再前景。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之中，一条黑色带着金鳞的蟒蛇冲到了前方。它看着金色眼镜蛇，两条蛇交颈缠绵，似乎在交谈着什么。
姬小小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蛇王，她找到了。
幸好这次她带着小金一起来了，本来只是听说小金的家乡在晋国，所以想带它“回家”看看，才将它从皇宫里带出来的。
这次夜探晋营，也是因为想让它早点看到家乡风貌，才将它带在身上。
没想到，误打误着，小金和那群蛇，好像很熟。
也是，阿雅和阿铎原本驭兽族中人，驭兽族又分飞禽族，猛兽族，毒族和蛊族，一般前两族并没有太大交集，而后面两族，毒蛊二族，往往又是相辅相成，互相学习互相合作，分得不是很清楚。
阿雅属于毒族，阿铎则属于蛊族。
驭兽族说白了，就是为晋国皇室服务的，毒蛊族经常一起训练，所以那些同类的动物们，相互也应该是很熟悉的。
小金出去没多久，很快带着那条黑色蟒蛇，或者说是蛇王，到了姬小小身前。
那群蛇，却是在原地，并没有再行动，似乎只是在等待一个命令。
姬小小看着那蛇王，口中发出“呲呲”的声音，两人似乎在激烈的交谈。
没有几个来回，姬小小手中忽地洒出一片白色粉末，那蛇王有些猝不及防，那些白色粉末已经渗入它的鳞片之中。
随即，姬小小快速伸手，抓住它的七寸，笑道：“让它们让开道！”
兵不厌诈，是玄墨告诉她的，她活学活用。
那蛇王被控，身后的群蛇顿时不敢有所动作。
很快，蛇王屈服了，转头冲着身后的群蛇吐吐蛇信子，那群蛇，立刻让开了一条小道。
“凌大哥，我们走吧。”姬小小一马当先，抓着蛇王，一步步朝着那小道而去。
凌未然虽然胆子不小，可任谁看到几千条蛇出现在自己面前，都会忍不住有些发怵。
“真的可以走？”他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跟在我身后就行。”姬小小看着他，顿时有些明白过来，“要是怕，你骑着小黑先走，先它认识你了，送你回去应该问题不大。”
“谁说我怕了？”凌未然硬着头皮迈出一步，然后又是数步，才到了姬小小身后，至此，小心翼翼，贴紧了姬小小身后，不敢分开超过一步。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个小丫头看扁不是？
可问题是，几千条蛇铺成的小道，怎么这么长？
不知道走了多久，凌未然只觉得将一辈子的路都走尽了，终于走出了那条小道，到了晋营入口。
再感觉一下身后，已经是冷汗泠泠。
姬小小将蛇王放下，再摸摸它的头：“谢谢你，等我出来，我会帮你解掉身上的药粉，现在，别想轻举妄动。”
那蛇王听懂了，耷拉着脑袋，慢慢爬回蛇群之中。
“你对它做了什么？”出了蛇群，凌未然神智有些恢复过来了，
“先进去再跟你说。”姬小小拉着凌未然往里走，军营之中，有股奇怪的味道传入二人鼻子中。
凌未然捂住鼻子：“怎么这么臭？”
姬小小也皱了一下眉头：“好像是动物的粪便。”
“什么动物能拉这么臭的屎？”凌未然一脸的嫌恶，虽然他够努力用功，不过说到底，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
“什么动物都有。”姬小小吸了一口气，胃里也难免有些翻腾，“我也粪便不出来，都混杂在一起了。”
两人不再说话，只听得四周倒是安静，不过偶尔会有野兽的嗷叫传入耳际，在这黑夜之中，显得有些凄厉恐怖。
“是狼。”姬小小听出了声音，“我们去看看。”
躲过并不怎么用心的巡逻兵，姬小小二人很快找到了狼群所在。
这里的军营后面是山，依山而建，利用山洞，只造了个铁栏门，就将狼群关在这里。
旁边的，还有老虎，狮子，犀牛，大象，等各种猛兽。
“这仗还怎么打？”凌未然摸摸自己的头，“马儿一见到这些东西，估计就该受惊了，而将士们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
姬小小点点头：“幸好没有轻易出兵，不然吃亏的会是我们。不过我看这些动物应该是这几天才到的，不然晋军早就对着我们第二次开打了。”
凌未然深有同感：“没错，之前他们攻打玉泉的时候，好像只有大象，后来还是被你带来的那支神秘军队给打退了。至于其他的骑兵和步兵，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正说着，却听得耳边传来动静，两人赶紧躲进黑影之中，却看到两个小兵走过来，听声音，竟然是两个女人。
“是女人？”凌未然皱皱眉头，一般军营之中出现的女人，无外乎就是军妓，可她们，明明穿着士兵服装。
“驭兽族中，应该很多女人的，阿雅阿铎就是。”姬小小倒是觉得很正常。
两人不再说话，只听得那两个女人交谈道：“国师也是的，表面上被皇上派来当监军，却什么权力都不给他。我看啊，是他没保护好元媛公主，所以皇上故意惩罚他的。”
“那也不用把他关在鸟笼里吧。”
“你懂什么，国师武艺高强，一般地方，根本关不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