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今事
谁会愿意尸骨无处安放,灵魂不得长眠呢?
“第一个问题,我为何会死,我死前发生了什么?”
“我以为你第一个问的会是你的名字或者我的名字。”男子撩了撩刘海,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惊异,袖子上的金片抖动着,发出片片金光,“在回答你问题之前,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很重要吗,一个身份而已,这个世界上,可以有无数个同名的人,却没有同样的人生。”少女静静的站着,不忧不喜。荒野一片,偏偏她站在那里,就成了盛世光景。
“倒有些道理。”男子笑着,颇为为难地用手指敲了敲头“我倒是不想你去回忆过去,继承了过去,你未来走的路就是荆棘丛生,倒不如……”
他忽然嬉皮笑脸地凑近秋月,一双墨眸幽幽地看着她,眼里蕴满了戏谑,却在戏谑下面藏着浓浓的认真“你说,做一个漂漂亮亮的卖花姑娘不好吗?跟着我这么一个风流潇洒的公子哥,整日潇洒纵歌,漫步天涯,日子快活又有趣,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我只要你。”他敛了敛眸,悲伤划过心口,将深情藏在嬉笑的外表里。
“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你死在临都,死在临都城覆灭的时候。”
“我叫白术(zhú),白术的白,白术的术。归来濯寒涧,香气流不歇。记住我的名字。”
“当有一天,你连自己都无法信任的时候,你要记住,我会是你最后可以相信的人。”
“生,为你,死化恶鬼,也只为你。”
奚箬兰被他的一番言语震了震,心里流过的不知是什么样的感觉,面对这样的感情,她一时有些怔愣。她呐呐开口“你……”
“哈哈,是不是很深情,有没有爱上我,我演的是不是和话本子里头的那些个俏郎公一样啊?”
“……”气氛瞬间没了。
这个傻子。
就不该想这么一个家伙的嘴里能正经起来。
“那么,白术,既然你不愿回答我过去的问题,那你可否告诉我,那个将我复活的女人是谁?”
“啊呀,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一个被招来为你固魂的一个无辜小鬼~”
一如既往的骚气。
“鬼?”奚箬兰挑了挑眉“那么,你是怎么死的。”
白术的表情忽然变了,一双墨眸变成红色,妖气而诡异地闪着。他头上用来束发的金色带子散了开来,一头黑发乱舞着。
天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一道雷忽然打了下来,忽明忽暗的,看不清他的脸。忽然起风了,不知是风太大,还是此时的白术看起来太过诡邪,奚箬兰惊得后退了一步。
白术淡淡的笑了一下,就是这一瞬间:
风,停了。
云,散开了。
“以后不要问任何一个鬼,他是怎么死的。”白术淡淡的留下一句话,忽然化成一道流光飞进奚箬兰的眉心里。
“对了,你叫秋月。”
奚箬兰没有提他早已说出过自己名字的事实,只点了点头。“白术结灵根,持锄采秋月。”她明白他的小心思。
姓名不过一个代号而已,叫奚箬兰,还是秋月,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白术虽然话痨了些,不正经些,也毕竟是自己复苏以来见过的第二个“人”。
满足他这样一个愿望,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他对自己的态度和心,真真假假,看不明白。她的过去,似乎和他有很大联系。她心里对他的谨慎和一丝厌憎,也不知是何缘由。
(注:从这段以后,女主名字自动换成秋月。)
秋月继续走了走,走过那些房子,她此时也终于明白这些房子为什么看起来廖无人烟。
这是一个小村子,这个小村子原来应该是快乐祥和的,只是,她看了看自己身侧的断肢,叹了一口气。
从一开始的惊慌到现在的熟视无睹,她一路走来,看到了太多尸体。
尸体,刀剑,以及房屋上烧灼的痕迹,她明白了,这里是战争的罪恶之果。
尸体里,有婴孩,有老人,也有懵懵懂懂的青年。她不禁流下了泪,内心悲怜着,她仿佛看见了那些亡者的苦痛。
哀魂嚎哭,苍天不怜。
“阿兰啊,苍生何辜,我,又何忍?”
一个男子温柔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是谁,曾经这样温柔的喊着她的名字?是谁,这样哀恸的叹息?
怎么能忍心看着生灵妄死呢,但是想到不久之后的未来,她不得不为了存活而手染鲜血,她忽然对未来有了迷惘。
为了自己的执念而取他人性命,她又与那些残害生命的人有何区别?可是心中却又有着一口劲儿叫她不要放弃,她,大概不是一个好人吧。
无论曾经,还是现在。
心口钝钝的痛着,她继续往前走,忽然开口:“白术,你是鬼魂,你可能看到那些亡魂的泪水?”
“死在战争里的灵魂,无处埋骨,魂灵漂浮于故土之上,不过黄泉,不入地府。”白术在她的脑海里回答,语气是少有的沉痛。
“在日光里慢慢消散,每一缕散失的魂,都是它们的泪。”
“秋月,不要再往前走了,再往前,就是淮国在临都的驻地了。”白术在她的脑海里说着“往南走吧,那里有风月,有美人儿,有嘻嘻闹闹的人。”没有往事,也没有征伐。
白术又开始话痨起来“秋月,我给你讲讲淮国的风趣事儿吧,你是北人,想必对南方不甚了解吧。”
“那么,你是南人?”
白术沉默了一瞬,回道:“我娘是南人。”
“南方啊,江南秀雅,雍州温柔。那里的女孩儿穿着水袖,身段柔软,喜欢跳《玉露曲》。
沉沉旎旎的,他们跳着前朝妖姬的舞,唱着祸国的曲儿,却倒叫炎国亡了国。”(《玉露曲》前朝祸国妖妃编排的曲子,曲调靡靡动人)
“淮国的王,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登基五年,就将国家重整,又只用了3年,结束了炎淮两国持续百年的纷争。”
“淮国的姑娘啊,秀雅温柔,走个路来倒像飘着,袅袅娜娜的,那些采莲女,嬉笑着,闹着,人比花艳……”
白术絮絮叨叨着,虽然语气不那么滑皮,但是这么说着,也叫秋月头大。不外乎就是一些南人的风俗和趣事。她起先倒还颇有先兴趣,听了一会就很不耐了。
就像是初入学堂的小童,一开始是有先好奇的,等听多了夫子的之乎者也,就没有什么兴趣了。
她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心中想着事情,没有注意到天色渐渐变暗,云聚集起来。
山雨欲来。
直到雨滴落在她的头上,她才将忧虑的心思收了回来。
下雨了。
天地之大,她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又能归去何处。
雨渐渐大了。
她心事重重的走着,远处,隐隐约约有着什么,看不真切。
待走近了,她才看到那是什么。
那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