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话恰如横劈过夜空的一道闪电炸响在汐雨的耳旁。待一切重归寂静后，那个金红色百鸟绒丝地毯上，只留下一脸呆滞的汐雨。
“为……为什么？”汐雨下意识悄悄捏紧了手里的藕荷色香袋，无声中，唯有香袋内被晒干的草药一点点随着汐雨的用力而相互摩擦。她想说的话，到了喉咙边却只剩下无力的悸动。
方才在后花园内突然冒进脑子里阵阵的异样之感，难道真的是自己的第六感？
汐雨咽了咽口水，直盯着母后。
“汐儿你也知道，青族族长罗尹自小遍与你父皇相处甚好，在守卫方州大陆边境，平叛异族势力里下了汗马功劳。你父皇登基后方才拥有一子，名唤罗予。”霜璃皇后顿了下，继续道，“就在今年冬月，青族派了使者提起联姻，你父皇尽是不舍得，但出于多年兄弟情谊的脸面，不得不将祀雨远嫁异族。”
汐雨听罢此言便低下了头，只顾紧攥着手里的东西。半饷才抬起头来道，“那，为什么不把我嫁过去？”
霜璃皇后顿时噎住，颇有深意地望了望汐雨闪烁着点点泪珠的眼眸。这本是个十分简单的问题，只因她是嫡女，要继承皇室之位，不能外嫁联姻。
“……这，也是你父皇的决定。”霜璃皇后别过脸，似是有些不敢不敢直视女儿的双瞳。
“那……祀雨以后不会再回来了？”汐雨强忍着哽咽的声音道。
得到的回答，纵然只是一个轻轻软弱而又无力的摇头。
这不是汐雨凭自己一人之力能改变的决定。
她不记得自己从这座皇宫的记忆从何时开始，只记得追随到梦的尽头，就有了一个活泼的女孩，天天相伴，陪着自己长大直到今日。
如今，说走便走。
“好了，今日乃是一个喜庆的日子。日后，你若思念妹妹，大可以访问的名义前去探望。”身为母后的她走过去，将自己的女儿轻轻拥入怀中，拿着一块手帕一点一点拭去女儿眼角的泪珠。不觉，手帕已尽数打湿。
时间在不觉中悄悄流逝，朝凤宫外阴云朵朵齐齐排列在天空中，不显得昏暗，但也自成一股令人压抑的气氛。
“时辰不早了。那，女儿先行告退，也好准备下今天的晚宴。”汐雨离开了母后的怀中，轻声道。
“好，你先去吧。”霜璃皇后盯着女儿，“我也要去见你父皇了。”
汐雨行完礼，便退出内室，一步一步缓缓向着宫门走去。身旁侍女同样齐齐屈膝行礼，而汐雨却无动于衷。
此刻约莫是申时，距离新年晚宴开始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天空中四面八方大片的云朵似乎正在都朝方州都城奔涌而来。一阵一阵清风掠过汉白玉石转铺成的大道，掠过那个身着浅色罗裙的女孩的发梢。
但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母后也很快要离自己而去。
朝凤宫内，唯留的霜璃皇后一人。她身旁的檀木桌上仍然摆着一个药皿，里面盛着还没被完全捣碎的草药，而一旁的捣药杵也正随意的被弃置在一旁。
“汐儿。”霜璃皇后薄唇轻咬，静静地望着那些药物，一颗晶莹之物从脸颊一旁悄悄滑落，顺着下巴，落在地毯上，但很快被绒毛的地毯吸收了进去，毫不起眼。她重新坐回了木凳上，简单拭拭眼泪，拿起捣药杵，再次开始了工作。
“小主？为何一个人回来？”沐灵宫门口，被唤作小觅的侍女见汐雨独自一人回来，慌忙从一旁扑上去。
沐灵宫的庭院不如朝凤宫那番气势，侍女丫鬟也并非甚多，但都与汐雨十分亲近，一时间，汐雨旁边便多了许些嘘寒问暖，一脸焦急的女孩们。
“我没事儿，谢谢你们。”汐雨自方才从朝凤宫一路步行回来，想通了很多，表情倒也不似先前那番呆滞无力。
“没事就好，吓死我们了。”小觅略有些后怕似的拍着胸脯，望着汐雨的脸说道。“那，小主现在是要更衣准备赴宴了吗？”
“嗯，快些吧，等父皇母后他们都到了可就师了体统了。”汐雨在一众丫头们的跟随下走进了内室。
相较之朝凤宫，汐雨自己房内的陈设则更加简单，一个方型的饰物架，上面陈列的也并非是雍容华贵之物，而是一些看起来并无任何意义的石子，制作粗劣的竹笛，有了许些豁口的木剑而已。再者，就是床铺，铜镜等闺房那该有的物品。倒也区别于寻常的百姓家，少了几分世俗的喧闹。
汐雨随手一挥，身旁的铜盆内的水应势而起，化为一点一点的水珠，擦去自己脸上一道道细小的泪痕，侍女们则忙着从柜子中取来早已准备好的头饰，衣服，在铜镜前等候。
约莫一刻钟后，更完衣饰的汐雨从梳妆镜前站了起来。她换下了罗裙，改为一袭拖地百水裙，裙尾处精致地勾勒着处百合花边，裙摆处是一条柔水般的薄纱，恰似一拢雾霭。纤弱的腰用一条略细的淡蓝色花边腰带束起，挂一条做工精良的与主人瞳孔相似的薄荷色琉璃流苏。一头三千青丝柔柔地拂在肩上，后发同样高高挽起，用一个小巧的粉色樱花簪子簪住。
远远望去，自成一派独立于世俗的美。
“走吧，小谨，小觅。剩下的你们尚可晚些时候再来。彼时也会有丫头们的一桌宴席。恐怕无法与你们一同参加宴会。”汐雨迈出内室的门，转身对丫鬟们说道。然后一路领着两个被念到名字的丫头向寝宫宫门走去。
“今天是小主生辰哦。”小觅也是很早就陪在了汐雨身边，主仆之间也更加熟悉些，见主人心情不好便主动引起话题。
“是呀是呀。”另一旁名为小谨的丫头便随声附和道。
“好啦好啦，知道你们为我好，回头宴会结束后咱再聚一聚，喝它个不醉不归。”
“可小主不能喝酒呢……”小谨盯着汐雨认真道，“不如把祀雨姐姐也叫来。”
祀雨。
汐雨刚忘记了这件事，哪知有被不经意间提起，一时噎住。
小觅天生聪慧，立即察觉主人的不对劲，忙说道，“前面就到了，我们快些吧。”
目光正前方，正是会客用的御龙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