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正好,金乌高挂,东厢房内传来阵阵药香。
汐夏似乎是想也没想,便推开了房门,然后,看到了令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少年背对着门坐在浴桶中,墨色的长发此刻被水打湿,紧紧地贴在光洁的背上。他回过头,略显清瘦的身板上依稀可见肌肉的轮廓。见她愣在门口,逸寒挑了挑眉,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好看吗?”
“好看……”
“……”一阵沉默,他嘴角抽搐着,见逸辰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着,有点恼羞成怒地吼着:“我个黄花大男人不要清白的啊,赶紧给我滚出去!”
汐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顿时便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烧着,赶紧用手捂住鼻子,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真的“血流成河”了。
匆匆退到了门外,汐夏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大白天的,两个男人,洗澡?
她咽了口唾沫,偷偷将门大开一条缝,透过门缝可见逸寒再次背了过去,而逸辰站在他旁边,不断往水里加着什么东西。有草药香顺着热气从房中飘出,逸寒这次却是连头都没回:“要不要进来看啊?”
汐夏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门被啪地关上,房内仍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哥哥要不你把她抓进来给我搓澡吧?”
“好。”
然后便是朝门边走来的脚步声。
汐夏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连地上的灰都来不及拍干净,便屁颠屁颠地逃走了。
门内,白衣的少年缓步走到浴桶边,继续往水里添药。
浴桶里的水是黑色的,往外散发着浓浓的药味,逸寒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汗,确认汐夏已经走远了,松了口气,有些无力地靠在桶壁上,“总算走了,我还是头一回见过她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也不知道矜持矜持,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见逸辰只是笑着不答话,便又问:“哥哥,你相信前世吗?”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我……我也不知道……总之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是我丢了很久的东西突然找到了一样。”
逸辰放药的手顿了顿,笑了笑,问:“你是不是背着我逛窑子去了?”
“没有!你弟弟我是这样的人吗?”逸寒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怕他不信,又道:“再说了,我走到哪里不是你的眼线?我要是偷偷逛窑子去了你能不知道?”
“说来也对,”逸辰笑了笑,“那你是从哪学的这些肉麻的话?”
“我是说真的!哪里肉麻了?”逸寒急得差点要站起来,却被逸辰给摁住了。
“好,我信你。”逸辰看着他这个弟弟,轻轻笑了笑,“没准我们前世也是兄弟呢。”
“这还差不多,”逸寒继续埋在药水中,嘟囔道:“前世我一定还是个哥哥……”
“你想得倒美,”逸辰笑了笑着弹了弹他的头,“在我面前你永远是个弟弟。”
两人就这样聊着,水冷了又换,换了又冷,一晃逸寒便在水中泡了一整天了。身子也恢复了大概,他看着被泡的发白的手无奈地笑笑,将身上的水擦干便重新穿好衣服。在药水中泡了整整一天一夜,他现在只感觉他未来一个月都不想再泡澡。
方出了房门,他还没走出院子,便见汐夏靠着不远处的一棵树睡着了。想来是不敢再上前去,又担心他的伤势,所以她便在这树下等着,结果等得太久,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逸寒笑了笑,上前,正欲带她回房,她却先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见他停在半空的手,笑了笑,“逸寒哥哥你好点了没?”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还给你。”
“咦?”汐夏站起来,接过那枚玉佩,有些不解:“你那天不是把它送给舞月姐姐了吗?”
“我只是让她帮忙查……”他说到一半,顿了顿,重新道:“我只是让她帮忙查一查这玉佩的价格,谁知道这么不值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汐夏将玉佩收好,看着眼前的青衣少年,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噩梦。从前她做的梦总是更容易就忘的干干净净了,可是昨晚那个梦,她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
不对……她不该说从前的。从前的东西……她不是早就不记得了吗?或许之前她做梦也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如今都忘了呢?
“逸寒哥哥……”她抬头看着他,问:“你……你会用剑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我就是想起来,从来没有见你用过剑,你改天能不能舞剑给我看啊?”
少年愣了愣,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我自小到大都不曾碰过剑,更不用说舞剑了。要说枪棍弓箭之类的,倒是略懂一些。”
“这样啊……逸寒哥哥你有没有做过噩梦?”
“噩梦?谁没做过呢?不过现在都记不清当时梦的是什么了,”他笑了笑,唇色还有几分苍白,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却又觉得这个举动太亲昵了,便又将手伸了回来,“梦都是假的,这样想想也就没那么怕了吧?”
梦真的是假的吗……可别人不是说做梦是不会痛的吗,昨天梦里她明明那样痛……
她有些不解地看着逸寒垂落在胸口的乌发,突然明白了梦里不对劲的地方是哪里。
身高。
她明明还不到逸寒的胸口,可是在梦里的时候,她却能够平视着他的肩头。
她哪里有那么高啊?果然梦都是假的啊。想到这里,她真的感觉心没先前那么慌了。
第二日逸寒仍是在水中泡了整天,出来的时候面色也恢复了许多。第三日便没再泡着,只是整日闷在自己房中不出来。汐夏偷偷到门口瞧过,却见他一直在睡觉,似乎睡得很熟,连她来了都不知道。
凤羽花在风中和着鸟鸣声轻轻摇曳着。听说百鸟朝凤,所以每当凤羽花开的时节,总有无数鸟儿从各处飞往凤羽山庄,叽叽喳喳地,汇成一片鸟的天堂。
她蹑手蹑脚地上前去,坐到他的床边。
床上的少年还在熟睡着,淡青色外袍挂在一旁,他着着白色的里衣,抱着他的被子翻了个身。他静静地闭着眼睛,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淡淡微笑,纤长的睫毛挡住了光,在脸上留下两道淡淡的影子。
她帮他掖了掖被子,没忍心吵醒他,便一个人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日,他睡觉的时间还是有点长,可几日休养下来,脸色倒是差不多恢复了从前的色泽。好不容易等逸寒的身子恢复了,逸辰却又要走了。
逸辰走的时候,凤羽花已经开得很盛了,风轻轻一吹,凤羽花瓣便如羽毛一般飞得满天都是,火红火红的,竟比满天的蒲公英还要美丽。四周不断有鸟鸣声传来,凤羽花就这样在半空中舞着,似一位穿着红衣的少女。
红衣的少女……
说来也怪,那天之后,汐夏也再没有做过那样的噩梦。她倒也信了逸寒说的,梦都是假的,很快便将这能抛在脑后了。
凤羽花依旧如羽毛般在空中飞舞着,她和舞月她们走在后面,看着前面不远处一青一白的两个身影并排走着。也不知他们两人说了什么,竟都转过来看了汐夏一眼,然后又转过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汐夏正好奇他们谈话的内容,便见着逸辰笑着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她有些不确定他们叫的是自己还是舞月,便用手指了指自己,见逸辰笑着点头,才小跑着过去了。
她一过去,逸辰便从袖子里掏出两个小铃铛,轻轻系在了她的头上。铃铛通体都是银白色的,两侧垂着红色的发带,他的动作很轻,轻到连铃铛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逸辰笑了笑,将手拿开,柔顺的发丝自指间划过,只带走淡淡的发香。汐夏抬手摸了摸,头顶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她笑了笑,声音比铃铛还要清脆,“谢谢逸辰哥哥。”
“那我便把这弟弟托付给你了,”逸辰笑了笑,见逸寒和汐夏同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便又道:“希望我下次回来的时候还能活着见到他。”
“笑话,我福大命大,怎么可能就这么被她坑死。”逸寒说着拍了拍他的肩:“你就这么咒我?”
逸辰笑笑,见不远处车夫仍在侯着,便也拍了拍逸寒的肩,“我走了。”
“嗯。”
白衣的少年抬脚踏上马车,在马车外回头向他们招了招手,便掀开帘子进去。
看着马车渐渐走远,汐夏竟觉得有些不舍,她转过头拽了拽逸寒的衣服:“逸辰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应该要个三两月。”他这样答道,见马车消失在视野尽头,心中也有些不舍,却只是笑了笑,对汐夏道:“人都走远了,回去吧。”
初夏的风已经有些许燥热了,送行的人终于回去,车夫赶着马上路,丝毫没有发现车内何时多了位红衣少女。
“你打算带我去哪儿玩啊?”诺儿坐在逸辰身边,手中把玩着一根狗尾巴草,眼中是掩不住的兴奋。
白衣的少年笑了笑,却没有看她,“凤羽山庄到点苍可有点距离,这一路上可够你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