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君在心中叹了一声,抬眼朝前方望去。
拥挤着的人群宛如布庄内挂着的布条,各种颜色聚集在一起,等待着客人去挑选。
看着这些颜色,林婉君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异样,寻着这股异样的源头,她发现站在前面的人穿着有些奇怪。
不是说奇女子的装扮有多奇怪,而是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
之前和小桃他们在一起时,她看到的街道是人来人往,流动着的人群让她忽略了那样东西,可是现在几乎整个西京城的人都聚集在她前面,那样东西的消失,自然而然的也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为什么这街上的人身上穿的无论是粗布还是丝绸,看起来都这么的素,没有一件是有刺绣的?”
没错,她刚才觉得衣服上少了的东西就是刺绣,而这个问题就是她刚才想要问的问题。
“你又不知道?”
许秀才歪头。再怎么呆在家中中,消息也不至于这么闭塞吧!她自己身上现在用着的不也是没有刺绣的。
“姑娘,小生觉得你是在取笑我。”方才的赞美在许秀才心中已然成了一种玩笑。
“你说吾笑汝于?”
林婉君心一紧,不明白许秀才刚还温和有礼的语气为什么突然就沉下来,而且沉得莫名其妙。
她刚才说的话中有冒犯他的意思吗?林婉君尽力回想着。
“姑娘你现在身上用着的不也是没有刺绣的,为何没有刺绣一事你会不知,你又何苦向小生问起没有刺绣这件事,揭人伤疤。”
话落,许秀才连呆在这里都不想呆了,直接拱手告辞,走下台阶。
许秀才的脾气来得太过于突然,林婉君连挽留的话都没有想好,就见那带有花绣的青色袖子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身旁的位置更是换了一个白影。
林婉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要走的话好歹告诉我这街上的人为什么都穿得这么素……”
说着她摸摸手上的肉包子,瞬间觉得那几个肉包子在许秀才离开后都凉了几分,但她是不会追上去的,她在这里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站在这里可算是看清了。”
耳边传来一叹,林婉君侧目看向白影。
新站在她身旁的是一个身穿白衣又是奇女子装扮的人,身高和她差不多,大概是刚才的视野一直都不好,此刻站在她挑选的宝地上,一瞬间开阔了视野,这才不由得发出感叹。
林婉君细细打量着旁人,见对方白纱后的唇角愉悦的翘起,心想这人应该比许秀才好说话,她在心中细细斟酌了一遍措辞,这才装作无意的开口。
“何今之人皆不好着有刺绣之衣?”
“你是刚从城外来的人吧?”
女人扭头看她,害怕对方会像许秀才那样莫名生气,林婉君不语的点头。
“大概是从一年前起吧!我们见虞姬平日里喜欢穿的都是没有刺绣的素衣,渐渐的人们就不爱穿带有刺绣的衣服了,那十字锈布坊你来时应该也看见了,那里现在都只卖布不裁衣,连绣娘也全部辞退了。”
连裁衣也不做,这不是永远都不拿针线吗?
林婉君眼神一闪,这消息着实有些打击到她了,毕竟那是以前时常与绫罗布庄争抢生意的老店,方才经过它时她还以为它还是老样子,没想到那里面现在只剩下一个空壳在那撑着。
“来了来了,虞姬!”
林婉君还想再问更多,女人突然看着前方大叫起来,她不适从的捂了一下耳朵,这才把目光放到远方去。
红颜楼内,刚用来充当背景的红布已被人从房梁上拿开,露出内里头长长的楼梯,那楼梯一看就是用上好的木头做的,色泽透亮。
当然,比林婉君在意的楼梯更能吸引旁人的,是轻轻贴在扶手上的那一只手,那手光滑白嫩,就算是要与手的主人身上穿的那一件白衣相比较,也只会让人想到肌肤胜雪一词。
唯一让林婉君觉得美中不足的是,那人既用白色来衬托自己胜雪的肤色,又为何要在乌发间添上一支增加厚重感的金步摇。
素衣配上金步摇,这种矛盾的打扮顿时让林婉君想起了一个人。
只是她的眼力有限,那站在高楼上的女人和她相隔太远,仅凭一个模糊的侧脸,她根本不能确定那人就是九美。
虞姬就是九美,这有可能吗?她记得小桃跟她说过这红颜楼就是她建起的。
“啊!虞姬!是虞姬,她看过来了!”
见楼上的人往他们这边看,现场的观众都快要疯了,犹如正在沸腾的热水,每一个人头都像是气泡一样向上跳动着,争取让虞姬只看一眼便注意到自己。
林婉君难受的捂住自己耳朵,好奇的向旁边张望着,只见附近的人都像是已经习惯了这些高呼,只顾着拼命大喊,没有一个人是像她那样难受得捂住耳朵的。
“你们可真厉害呢。”林婉君闭着一只眼睛感叹道,再次抬眼向前望去时,只见原本停留在楼梯平台上的人已徐徐漫步下来,一走一动间透着一种奇妙的妖娆。
林婉君皱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形容一个人的走姿时会用到妖娆一词。
“果真是我长期呆在深山里面见的人少吗?”
她努力的眨眨眼,再去看时,那个叫虞姬的女人已经走到楼梯前那高高架起的高台上。
那高台让林婉君想起以前在路边见过的比武台,可是很显然,那高台既然是虞姬站着的地方,那就不是两个男人站着赤拳相互比较的地方。
“虞姬站在那高台上是准备要做什么?”林婉君头微微贴近旁边的人问道。
那人闻言把兴奋的目光从虞姬身上收回,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回答说:“当然是要献舞呀!这是三个月才能看上一回的事,其他时候恐怕只有太子来了她才会跳一曲。倒是小姑娘,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跑来这边占着位,当真是幸运,三个月一次的事都被你碰上了。”
女人一边说着眼睛已经重回红颜楼内,眼里有着无限向往。
看来这人比许秀才懂得还多。
林婉君这么想着,前方已经响起了奏乐声,但当她望向楼内时,却没有看见任何一个正在奏乐的人,或是琴瑟的一角,她所能看见的,只有虞姬一人。
楼门开得这么大,高台叠得这么高,整个场里,只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她接受着众人的欢呼,在喊叫声中把身上的外衣褪去,露出一件比付知时的初时装束还要古怪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