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不知道这几天怎么过来的，整个部门的气氛很奇怪。
大家都像那个笑话里说的，焦躁不安的等着楼上的靴子落地，当事人在等，其他人也在等。只不过，心境不同。
因为两个当事人同处一室，办公室里一贯的插科打诨忽然就没有了，加上连续几天的阴冷天气，让人烦躁。
苏浩私下去了几次赵行长那里，打听消息。
天达那边传来了好消息，预售证出来了，已经陆续通知客户来办理手续。
韩总已经出了自己的意见，正压在赵行长桌上。
“你们这么多人，处理一个小姑娘干什么啊，她有什么关系啊？”苏浩看到了意见，在赵行长屋里发牢骚。
“处理我啊，我怎么都接受。”
“你不知道，芝麻绿豆大的事，老韩都不会放过的。你一个行长，能随便处理吗，处理人要往上问责的，你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种处理就是个互相给面子，停一个月的客户经理资质，做准备工作就是了吧，皆大欢喜不好吗？”
“您怎么能这么和稀泥呢，有问题就是有问题没问题就是没问题，行里这么没原则，让我们怎么带兵？这不是让员工寒心吗？”
“行了，这事不大不小的我也不能太过分了，小韩的面子就是董事长的面子，兴师动众的连点动静都没有，是肯定不行的。责任是一定要有人承担的，工作这么多年了，这点觉悟还没有啊？”
赵行长没当成什么大事，“尝尝这茶叶怎么样，今年的新茶，我一个发小在杭州做茶叶生意，知道我好这个，年年给我发一点。不过商人是小气啊，每次就发半斤。”他说笑话似的和苏浩聊起了茶叶，还亲自给他倒上。
赵行长是实干家，喜欢苏浩的闯劲。苏浩也敬重赵行长的学识和人生阅历，两人虽然无论是年龄还是职位上都有很大的差距，却因为彼此的欣赏成了忘年交。
赵行长家在南方，老婆是一家当地企业的高管，不愿意为了他放弃自己的事业，儿子已经定居国外。赵行长天命之年孤身一人在南城，有时经常感叹人生的意义，也正因如此，他和苏浩格外的亲。
他不希望苏浩出事，南城银行会做人的人太多了，会做事的显得弥足珍贵，苏浩算一个。可苏浩年轻气盛，业绩又做的亮眼，实在太招人口舌。很多人知道他喜欢苏浩，不会当着他说什么，可在其他方面的风言风语着实不少。
苏浩做了几年支行行长，如果不出问题很快就能再上一个台阶，赵行长希望他能把握住机会。职场和人生一样，有时候关键的机遇就是那个几次，错过一次就会影响一生。
苏浩知道赵行长对他好，可眼下，他实在没什么心境坐下喝什么明前龙井，他在屋里走来走去。
“行啦，你也别在我这里闹腾了，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你那个小兵，是挺优秀的，以后有机会帮她找补回来就是了。”
“跟她说我说的，我很喜欢她，让她好好干。这就是个简单的处理，不是正式的处分，不会留档案也不会对她将来有什么影响。继续好好干。”
赵行长端起杯子，看了一眼苏浩，“回去吧。这事到此为止，不许你去别人那里找，也不许再说了。”
苏浩被赵行长轰出来，心里知道就处理的话，这样的确不算什么。可是他这个行长没事，让一个小姑娘承担责任，自己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可看着赵行长老年斑越来越多的脸，他又实在不忍心再找他怎么办了。看着是行长，实际上做点事情要各种权衡，他有点烦。
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下午三点钟。正在犹豫怎么跟小米说，小米主动来找他了。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苏浩忽然发现小米瘦了不少，显得眼窝更深了。头发在脑袋后面盘了起来，看着很利落也觉得多出来一股子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行长，您有时间吗？”小米问。
“坐吧，”苏浩答。
“不用了，我就几句话。我听小李说您最近为了天达的事没少费心，其实我无所谓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是为了我一个人的话，我不希望太麻烦您了。”
小米的开场很平静，但是说到后面鼻子有些酸。她觉得委屈，非常委屈，可是又真心不希望自己成为那个“麻烦精”。
“无论什么意见我都能接受，您不用太为难。谢谢您。”
小米说完低下头。
“坐。”苏浩又说了一句，小米这次没有推辞，轻轻拉出板台后面的椅子，坐了上去。
“小米，最近这么多事让你受委屈了。”
“哪有，您别这么说。”
“天达前后几个事，庆春那天都跟我说了。我这个行长没当好，没太多好的项目领着大家做，让你们四处撒网事倍功半的，是我没能力。”
“不不不，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又不是小孩，心里有数。”
“还有业务分配的事情，虽然现在不一定是坏事，可是也确实太过于武断了。还请你原谅。我当时如果态度好一些，你可能就直接跟我说了，好多事情可能就会好一些。”
小米没说话，苏浩的话让她觉得挫败感十足又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米，我确实刚在赵行长那里过来。这件事情他做了不少努力，可是……”苏浩觉得自己有些无耻，让员工担了责任还要说的冠冕堂皇。
一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小米已经知道鞭子抽下来了，微小的希望破灭，那种事已至此的感觉反而占了上风，“苏行长，我都明白，您说就行。这么多天天为这个事搞的大家都神经兮兮的，早公布早结束，没关系的。”
“行里的处理决定是停经办人员一个月的信贷资格，算是处理的比较轻，就是对你不太公平。”
小米也觉得这个处理结果已经很轻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虽然有视死如归大不了去卖烤地瓜的思想准备，可如果是真的，光是自己爹妈估计就能晕过去。
她紧绷着的脸上忽然笑了，“太好了，谢谢您苏行长。我还以为会开除我呢。”
“你也太多想了，就为这点事怎么可能开除你。再说了，如果结果是开除，我这个行长一定不会让你承担的，你要相信我。”
苏浩说的很认真，小米心里并不当真，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心里明白。凡事都要有背锅侠，她也清楚得很。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做背锅侠了。
他们没有说晓丹。
苏浩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对待晓丹.小米，则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处理一个人并不能减轻自己的处分，何必呢。
几天后，大家见到通知发出来的处理决定，开始小声议论。小米早已经知道，并不意外，反而对大家送来的愤愤不平和同情有些不能接受。成为焦点，她有点不习惯。
大家也都对处理意见表示了一些惊喜，毕竟如此兴师动众的检察队伍，只是在内网通知上下了通报，可以算的上虚惊一场了，都知道苏浩一定做了不少工作。
苏浩参加了当天的夕会，当着全行的面道歉说自己没能保住员工很惭愧，也希望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太在意实质的公平。希望大家能够尽快忘记这件事情，恢复到正常的营销工作中来，也希望大家依然和以往一样，团结一致。
大家觉得他话有所指，但都觉得好像不太可能了。
遗憾的是，事情好像没有这么容易就过去。这件事情像是一张坏运气的多米诺骨牌，哗的一声，势不可当的来了。
这天晚上，一张限购令风靡南城论坛。
暴风雨，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