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D大里,程澈放下电话就在窗台上吹着凉风。耳边隐隐传来会场里的杂乱的声音,器乐声声声齐鸣,抑扬顿挫,戛然而止,或轻或重,各有不同。
上海繁华万千,灯红酒绿,忙碌和快节奏的生活使每个人在匆忙中度过每个瞬间。这个城市总是充斥着喧嚣和各种情绪,此刻却无比安静,尘埃在空气中上下跳跃,只有鲜少的几声车鸣。
他默默又想起了在几百公里以外的女生。
从初见到初识,从无话可说到津津乐道,从抬头讲话都会紧张到嬉笑怒骂自然而然,好像也就在三个月的时间里迅速的开花。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却像是雕刻般每个动作每个细节都刻在他的心头,如她的名字一样深刻。
她那么美好,在厦门街头那种无忧无虑的笑容,靠在他肩膀上时的羞涩,拉着他的手撒娇时的可爱,还有那个清甜甘冽的吻。
想念总是在一个人的时刻如潮水般涌上来,猝不及防。
她的音容笑貌都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每天都将这些不多的美好记忆重温一遍,一定等她困了在睡觉,每天早上最认真的事情是和她说声早安,最开心的事情是看到她的头像亮起回复他一句"早安。"
多希望每一刻他都能守在她的身边,替她解决所有麻烦。只可惜…
"嗨,你好!"
思绪还在肆意飘荡,却被一个女生清脆甜美的声音打断了。
程澈惊讶地抬头,"你?你是…上次在火车站见过你。你是阿…何深深的妹妹?"
好像她不愿意多透露他们的关系,所以还是先不那么亲密地叫吧。
"是的,我叫乔诺。"
乔诺还没换下演出服,香槟色的抹胸连衣裙,一头黑发如瀑般垂下来,殷红的小嘴微抿,深深的酒窝便显现出来,带了蓝色的美瞳好奇地看着他,有种异域风情的美感。
说实话,乔诺在他的生命里的出场还是相当惊艳的。
但,惊艳归惊艳,也只是欣赏其天然的美而已。
"我没怎么听她说起过你,"为了显示自己的礼貌,他正式转过身来,正面看向她。
他却发现女生怵然一动,还有点儿像深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因为、因为没有血缘关系…"
"嗯、我知道,你是她堂妹嘛!"
程澈粲然一笑,倒是很随和,和谁都聊的起来,反正也闲着无聊。乔诺却不是。
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这个男生的出现可能会是她一辈子的坎儿。
眉眼里,尽是她喜爱的、她想要的样子。
他挺拔的鼻梁让她着迷,他英气的眉锋让她着迷,他紧闭的薄唇让她着迷,甚至他远去的背影也让她着迷。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心志好像被这个跌进她生命中毫无联系的男生牵动着。上了大学以后,几次在别处看到他,想要上前问候,却紧张的要命。她偷偷打听到,他的名字,他的专业,他的爱好,他的,一切。一切都像是那么荒唐。但在黑夜里,她越发会想念起他的身影,在校园里看到他打球的飒爽英姿,还有阳光灿烂下,比光更为夺目的是他的笑容。
沦陷入爱河里,她迅速沉沦了。
她演出结束,刚想回寝室休息,意外地却看到了他在阳台上站着,终于熬过几夜的相思,她鼓起勇气上前。
尽管是日思夜想的人,他说的话让她心里还是有点难过。特别是那一句"表妹"。
她从来都是真心对待何深深,因为何深深,她的母亲才有了下半辈子的归宿,她也有了除了母亲以外的亲人和朋友。在认识何深深的这段时间了,她真的过得很开心。但渐渐的,她还是发现,何深深从来没有带她和她的朋友们见过,她有那么多朋友,却从未向他们介绍过自己,另外,何深深也从来不主动找她说话聊天,或者是做些其他的事情。
她有很多瞬间都很羡慕她,因为何深深拥有的太多,比如像何叔叔那样的父亲,比如像许桐梧那样的死党,比如像程澈这样的朋友。而自己拥有的,大概十分之一都没有。在她心里,她乔诺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也确实不需要太关心。
她妆容精致的脸上终究还是闪过一丝自嘲和失落。
程澈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你钢琴弹得很不错啊!"看她还没换掉的演出服,应该是刚退场,自己在他演出的时候离开好像有点不太好,"刚刚有点事,就先出来了。"总觉得自己的解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没事,"乔诺盯着他,瞧着他的轮廓,越看越心生欢喜,便将什么烦恼都抛却了,"很多人都会觉得器乐合奏很无聊,实在是时间也有点长。"
这说的是实话,她在台上就看到许多同学都无趣地打哈欠。不过这个现象实在是太正常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音乐。
"嗯,"程澈话不多,回答从来都很简洁。他一看到乔诺便更想念他的阿深了,不行了,他已经快两个月没有看到她了,是他该行动的时候了!
他的神情,分明没有很想和她聊天的样子啊…乔诺觉得有点窘迫,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程澈移开的眼神打断了,他的好友,罗森谕来找他了。
罗森谕一开始没看到乔诺的存在,开口就来:"哎呀,这破表演谁看得下去吧?无聊死了!"
程澈也有点震惊,赶紧示意这东西快住嘴。
可是乔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他上前拉住罗森谕,捂住他的嘴。
"不好意思啊,我有点事,先走了!"赶快把这货拉走吧。
乔诺看着离去的少年和好友嬉笑的背影,心中荡漾起丝丝涟漪。她的嘴脸翘起,甜美的面容上泛着红光。
何深深的大学生活和想象得不太一样。主要是因为她的课程实在是有些变态。
中文系的学生,为什么还要数学?她原本是认为汉语言文学只要把语文学好就行了,然而她万万没想到,除了现代汉语和古代汉语,她还要学语言学、文学学、中文学史、外国学史…一大堆课程,真的让她头大。
她每天除了食堂就是在各个教室里转圜。除了每周一次的协会例会,她基本都没有和其他人接触的机会。
协会是个学院性的组织,参加的人很多。所以一个月不到,何深深就接到通知说有新成员的欢迎会。
她这几天天天忙着适应新的课表,自己又是个无敌的路痴,经常走错教室。
协会通知的地点不在她平时上课的那栋楼,她走错了楼层又进错了教室。可以说是困难重重,终于赶到场地的时候,欢迎会已经开始了。
何深深不敢太重地喘气,知道所有人的焦点大概都在她身上了。只能低下头,尽量不出声地走进去,默默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正好是轮到会长讲话呀,会长是谁?冤大头江风眠!
他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幽默风趣的发言被被这个爱迟到的女生打断了的,心里有个坏点子又顿生,这回一定要好好报个仇啊!哈哈哈哈!
"嗯,今天我就说到这儿吧,"他本该继续自己的讲话,突然就停了,"那么就让今天的主角们先介绍一下自己吧!刚刚迟到的同学,先得罚你迟到,就从你开始!"
于是乎,所有的焦点又全都集中到她头上了。
她可屁股都没坐热呀…然后就被如炬的目光盯得发毛,她毫无头绪,不知道说什么。干着急着看向正歪着身子看好戏的江风眠。
"我…我…抱歉大家,我迟到了"何深深觉得这个江风眠除了第一天救了她一次,就几乎全是在和她作对啊,简直是阴魂不散…
"大家好,我叫何深深,中文2班的。"
她不知道能说什么,报了下信息就想坐下了,可是他们的会长大人又发话了,嘴角那抹笑意让她看了怪心慌的。
"这个道歉太敷衍了是不是?!"
"是!"下面的人起哄也是来劲。
"来唱个歌儿吧!好不好!?"
"好!"
何深深觉得自己被推进了一个很大的坑啊。
被推搡着上台,她忒尴尬地站在台上,手都没地方摆。
在这种一大群陌生人面前,她还是有点紧张,还好没多少人认识她。谁让她倒霉地走错地方迟到还偏偏碰上了江风眠呢?
她无奈,只好清唱了一首《七月上》。
声音清澈温和,灵动清雅。
江风眠站在她身侧,饶有兴味地听着,却俨然一副沉迷其中的样子。
整个教室都静了下来,看着讲台上的小小女生,歌声从她的喉中跳跃出来,细看她的眉眼也是清秀柔美,长得清新脱俗。
"…我想你就站在站在七月上…"
一曲毕,教室里却静悄悄的。直至何深深再次开口,"唱的不好,请多指教。"
脸还红扑扑的,热潮未褪去,她觉得自己丢脸死了,赶紧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