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愈发阴冷,嗖嗖的阴风吹得暗影浮动。
慕浩白抱住了念青依。
“你看到了什么?”慕浩白贴在念青依的耳边,吹着热气。
念青依皱着柳眉,稍稍向后侧了头,没有回答,神色凝重地注视着模糊的树丛深处。
虽然看不清盈盈的光,但是她完全可以确定,树丛里有猛兽,还是刚刚嗜血的猛兽。
因为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应该是夜间出来觅食的。
她一想到猛兽张着血盆大口死死咬住她柔细的胳膊,猛然间打了个寒颤,浑身都觉得不好了。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锋利的匕首。
慕浩白却再次贴上她的耳边,语调微冷,似乎带着命令的口吻,“若是猛虎扑过来,我来应付,你马上走,不要回头,走得越快越好。”
“那你怎么办?”念青依冷静地反问,他没有灵力。
“我自然会杀了它,再去与你会和。”慕浩白的话像是有魔力一样,迷惑了念青依的双眼。
念青依不假思索地应道:“好。”
她继续拉着他的手,弯下腰身,试图无视猛虎的存在,轻轻抬起腿。
可是就在另一条腿还没有落地时,猛虎低沉的一声大吼,饿狠狠地扑了过来。
“闪开。”慕浩白借势推开她,挡住了猛虎。
念青依从地上爬起来,借着最后一抹华彩,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切。
果然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猛虎,猛虎的毛色没有东北虎那般深,头顶着模糊的王字,嗜血的眼睛里透着狠绝。
两只又长又尖的獠牙露在外面,一只獠牙还被染成了血色。
在清冷的光下,泛着瘆人的寒光。
“嗷……”一声划破山林的吼叫,猛虎扑了上来。
慕浩白灵活地避开,甩出了白绸,猛虎被缠在了树杈上,念青依想到了熟悉的场景,都是同一招!她瞪了他一眼。
夜更深了,篝火渐渐暗了,直到燃尽最后一丝光亮,释放最后一丝温暖。
余下的火星,像是蜿蜒而动的虫子,点缀着朦胧的夜色。
阵阵寒风吹过,经历过涅槃的火虫也插上了梦幻的翅膀,消失在黑暗的树林之中。
两人相拥而睡。
次日清晨,晨光熹微,一缕缕温馨的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念青依的小脸上。
她揉揉双眼,避开晃眼的光线,警觉地坐了起来。
昨夜的篝火早已化为灰烬,埋在腐朽的泥里。
四周空旷,只听到树上鸟儿的啼鸣声。
慕浩白挡住了一米跃动的阳光。
“我去找了些果子。”他将两个红红的果子递给她,“这是冰陆谷常见的野果。”
“哦,是吗?”念青依迟疑地接过果子,放在鼻前闻闻,似乎有梨子的香气?
她半信半疑地张开小嘴,轻轻咬了一口,汁水很多,果肉细腻,酸酸甜甜,味道还真的不错。
“这果子叫什么名字?”她又咬了一大口。
“这叫红果,又叫心意果,在冰陆谷,若是男女两人互相钟情,便会送对方心意果,以此来表达心意。”慕浩白低沉地说。
“呃。”念青依停了下来,低头看看可爱的果子,没想到小小的果子,竟然被人们寓意了吉祥美好的含义,这酸酸甜甜的味道与懵懂的爱情极为相配。
不多时,两人便开始了征途。慕浩白是记忆天才,他带着她登上了山顶。
“真是太好了。”念青依舒展着微痛的双肩,站在巍峨的高处,深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总算是又逃过了一劫。
可是……她好像闻到烧焦的味道,是什么地方失火了?
她四处张望。
“在那里。”慕浩白凛然地指向对面的青山。
只见股股浓烟仿似张牙舞爪的蛟龙从青山中冒出,伴随的还有惨烈的厮杀声。
念青依震惊地盯着对面的青山,舒缓的神经再次绷紧,她想到了噩梦,难道一切都是真的?
“那里是……”念青依焦灼地问道。
“是径山。”慕浩白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终于走出了一线别的树林,到了径山。”
念青依恍然大悟,原来一线别的树林被视为绝境,树林愈加茂盛,猛兽愈加凶猛,更增添了这片树林的神秘色彩。
而古玄人踩出来的山路不过是绕山而行而已。
径山有火灵鸟?
她缓缓平复激动的心情,双眸焦灼地盯着对面的青山,此时,黑烟变得稀薄,嘶喊声也小了好多,似乎一场惨烈的对决,早已胜负分明。
“径山战局是多变。”慕浩白干练地砍断挡在身前的藤蔓。
说来奇怪,径山脚下的树林与一线别的树林完全不同,根本没有高耸入云、树林阴翳的高树,只有低矮的树丛,山路也不似一线别那般崎岖不平,曲曲折折。
一路走来,畅通无阻,两人很快便来到双军对垒的战场。从双方衣着上是玄军和冰陆军。
这里已经是遍山焦土,满地死尸,破损的旗斜插在烧塌的战车上,徒增悲恸凄凉。
“啊……”念青依沉重的俯身,为一个个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就死去的兵,合上了双眼。
“安息吧。”她在心中一次次地默念,希望所有的灵魂都得到永生。
她叹了口气,缓缓站立,怀着悲痛的心情再次注视着一个个血肉模糊的面孔。
她脑海里出现了更惨烈的画面:“啊……”
她怔怔地坐在一处黑漆漆的岩石上,空洞地仰望着蓝天,似乎想要在那朵朵纤尘不染的白云中找到心灵的寄托。
她悲恸地环视着漫山焦土,遍地死尸,缓缓抬起双手,掌心那两道交错的纹路像是一把断剑悬在心头,再狠狠地插到心底,染成一片血色。
她是罪人,惨痛的教训也让她更加清楚的知道,她本就不属于这个空间,她是异类。
阵阵夹杂着浓重杀气的山风吹过,她轻轻抬起头,微微扬起倔强而伤感的小脸,死死攥紧了双拳。
“值得吗?”念青依面无表情。
慕浩白有些神色寂寥,幽暗的眸子变得愈加暗淡,他缓步退了几步,将整个人都隐藏在阴暗的黑影下,他伫立在微冷的风中,左右扫视着惨烈的战场,狰狞的死尸,烧焦而未倒的旗……
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念青依身上,他深深叹了口气,暗淡的眸心中闪过无声的光华,坚定地说出两个字:“值得。”
“值得?”念青依诧异地迎上了他深邃的目光。
慕浩白转身,撩起宽大的衣襟,面向数十万人的英魂,神色凝重地跪倒在地,谦恭卑微地行下了世间最重的大礼。
礼毕之后,他依然挺直脊梁长跪不起,白衣落入沾满血迹的焦土上。
山风寒微吹过,飘忽不定的云朵凝聚成片,片片成团,遮挡住了所有的光芒。
山林间顿时暗淡了下来,鲜血和焦土都化成了墨色,浓浓的墨色间,一身白衣的他是如此的清雅夺目。
只可惜,这是一幅悲壮的画面。
山间的每一个人都静静地注视着那袭白衣。
等待着光芒的重现。
时而山风嘶叫,好似漫山的冤魂在泣血痛哭。
慕浩白仿若一尊风化的石雕跪在漫山遍野的死尸脚下,接受着内心深处的拷问和鞭笞。
念青依劝慰:“还记得我们在万骥堂签订的借马合同吗?十斗羽毛和一斤铁放在天平上依然是平衡的,这就是乱世。”
山风微冷,吹得树林间沙沙作响。
慕浩白的暗卫飞布赶到:“少主,我军与冷子逸血战,两败俱伤,月蓝锦坐收渔翁之利,他夺走了火灵鸟。”
念青依瞪眼:“真的有火灵鸟?”
“火灵鸟灵力无穷,正因为它的存在,才封印了我在树林里的灵力。”慕浩白回答。
“你们要夺火灵鸟?”念青依刚出口就后悔了,她记得月蓝锦的话,解除她体内的封印,必须要用火灵鸟。
“走吧,我们去会一会月蓝锦。”慕浩白冷冷地看了一眼她,走向山下。
夕阳而至,耀眼的光将径山的焦土照得血红一片。
杀戮后的结局已定,世间喧嚣再起。
距离径山不远的小城郊外,风起云涌,处处暗流。
无衣卫的暗室里,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胆颤心惊的下人们浑身颤动地擦拭着青石台阶上的血迹。
身穿黑衣的秦望拱起双手:“卫主,我们已经杀掉数十名命数犯忌的人,但是天上的惑星依然明亮璀璨,今日冷子逸和慕浩白在径山两败俱伤,看来惑星的威力不容小觑。”
“哼。”身着金丝暗纹黑袍的夜归目光一凛,缓缓踏过下人们清洗干净的青石砖:“冰陆谷是在没有慕浩白的指挥下与冷子逸两败俱伤,慕浩白为了救马公子进了一线别。一线别是死灰之地,谁进去,都是普通人。这慕浩白练成了九重神功,转了性子,换了口味?”他想到几次和马公子交手的情景,扬起了嘴角。
秦望摇头:“马公子是性正之人,他?说来奇怪,卫主的射覆一向精准,惑星就在魏家马场,可是魏家马场除了丫环,没有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