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青依转过身,蔑视地扫过屋外弥漫的烟雾:“还请二位离去时,将香炉和红毡子带走,不必弄出如此大的排场。”
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忽然,婠妃打破寂静,“难道青依公主是忘恩负义之人吗?我们过来是来探望公主的。”她趾高气昂地抬起头,“公主即将嫁给皇上,自然要懂些宫中的规矩,我们来是来为公主传授些规矩和经验。”
念青依冷艳的双眸中流露不屑:“算了,你们守住规矩就好。”
依然沉浸在愤怒中的如妃,将盛开的玉兰花摔落在地,捡起一块陶片便扔向她,以此泄愤。
灵活的念青依早就看出她的阴谋,敏捷地避过了陶片,讥讽地嘲笑:“真是好身手,竟然还会暗中偷袭。”
“打你怎么样?”如妃恶毒地指着她,“我又不能偿命。”
念青依愤怒地看向她,恨不得立刻用针封上她口出狂言的嘴。
“如儿,不得无礼。”婠妃眸心幽暗,语调寒冽地说道,“玄国刑律所写的贱民为奴仆,公主并非是奴仆,你有何理由恶语相告?”
“姐姐,皇上为玉中之王,长此以往,哪个女子会不动心?还有,我可不能白白挨打。”如妃竖着双眸,气愤不已。“公主不如与我们姐妹比试一番,若是你赢了,我们尊你为大,若是你输了,让后位。你若是不敢应战,那就自己认输。”她站在婠妃身边,双生之花,真是美艳夺目。
比试?念青依想到了当年的雅歌公主,她才没有功夫和她们比试,不过,绿眸受过她们的侮辱,必须找回来,“好,我赢了,你们不必尊我,我只要你们对我的婢女磕头,道歉。”她也提出了条件。
“好。”婠妃厉声应下,她是有备而来,“不如,我们考女子家的手艺,缝制一个香囊,看谁的绣工最好,看谁缝制的最快。”她早就私下打听过,青依公主文才武略都是一流,琴棋书画更是厉害,比试女红,她才有把握。
念青依暗中攥紧了双拳,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她接过绿眸手中的丝线和锦缎。
“慢。”如妃厉声,“既然是比试,自然要在众人的眼下完成,若是公主找其他人代之,谁又能知晓?”
“那我们就坐这里比试。”念青依淡定地握住手中的丝线,安然地坐在木椅上。
如妃也静静地坐在一旁,两人双双背对着对方,同时低下了头。
念青依盯着锦缎怔怔出神,蛋蛋星球的女子都会女红,她们真是自不量力。她聚精会神地捏住绣花针,穿好丝线。
绣制什么图案?她想到了慕浩白,无意间扫过隐隐作痛的胸口。
针尖儿划破手指,一滴殷红染在针尖上。
她思忖半刻,咬着红唇,下了针。
十指纷飞,丝线纵横,仿若她此时凌乱的情志,都凝结在小小的香囊上。
此时,屋内静谧,只听到沙沙的穿线声,所有人的目光盯着那袭红衣,有嘲讽,有担忧,有期待……
半个时辰后,念青依和如妃同时剪断了丝线,都完成了香囊上的图案。
念青依在香囊上绣了一朵清雅洁白的木兰,木兰的花瓣圆润,芬芳可人,绣工精致,针针都恰到好处,针芒都藏在暗处,花蕊内一抹殷红更是宛如点睛之笔,赋予了木兰素馥的生气。
木兰花瓣上倾注着她的血。
如妃绣制的香囊是雍容华贵的牡丹,妖娆多姿的芍药,色彩鲜艳,绣工精美,少了韵味和灵气,胜败已分。
婠妃死死攥着双拳,这次真是马失前蹄,看走了眼,看来她还是有几分本领的,难怪把皇上迷得团团转。下次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她根儿告诉自己。
“大家认为哪个更好呢?”念青依咄咄逼人地问道。
如妃的眼中尽是失落,颤动地后退了几步。
念青依朗朗而语:“既然如此,那就请各位依照比试之前的约定,来履行承诺吧。”
“休想。”如妃狠毒地看向她,“我和姐姐都是皇上的妃子,怎么可能对奴婢下跪?”
“你们想做失信之人?”念青依皱起柳眉,“比试是你们自己提出来的,你们输不起?”
“哼。”如妃气愤地朝她走来。只听清脆一声,她落下一只金质的手环,“这支手环是太后赏赐,青依公主竟然敢顶撞,便是对太后不敬。”
“你们敢……”念青依冷笑,“谁敢,试试?”
重甲侍卫不敢上前。
绿眸着急了:“公主,奴婢不用她们道歉,让她们走吧。”
念青依微笑:“也好,不过,她们姐妹从今天开始,必须要在热汤中泡上一个时辰,洗净身上的腥臭之味,否则不配为妃。”
如妃重重扫过衣袖:“你太过无礼。”
“是吗?到底是我无礼,还是你们无礼?”念青依厌恶地说。
“我愿意。”婠妃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淡定地说道,“我愿意接受青依公主的责罚。”
“姐姐。”
“我是心甘情愿的。”婠妃知道,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的确是自取其辱。为了保住妃位,她不妨退一步了结此事。
“回去吧,我累了。”念青依瞄了一眼。
“谢青依公主。”
一场风波终于平安度过。
夜幕缓缓降临,此时的文伯府邸,灯火通明。
暖意浓浓的屋内散发着沁人的香气。
一位艳丽的女子轻轻摇着雀翎芭蕉扇,身旁分别站立着两个伶俐的侍女。
侍女分别捧着白如玉石的瓷碗,瓷碗内浸泡着用来养颜的娇嫩的花蕊。
从强势的气韵和奢华的装饰来看,这位女子定是文伯府邸的掌家夫人--文夫人。
文夫人微微皱起柳眉,娇媚艳丽的脸颊上露出浅浅的笑容:“瞧你们的委屈模样,到底是谁惹了你们?”
“娘亲,你要为姐姐和我做主啊。”气愤不已的如妃拉着撒娇的长调扑向文夫人。
文夫人深知如妃的性子,瞄了眼一言未发的婠妃,轻轻放下雀翎芭蕉扇:“如儿,不要胡闹,你不会是又管不住自己的脾气,胡闹了?”
“娘亲,我没有胡闹,念青依,她仗着皇上的宠爱,竟然打我。”如妃扬起头,委屈地喊道:“不信,你问姐姐。”
“什么?”原本心气平和的文夫人看到如妃脸颊上淡淡的红印时,立刻站立了起来,眼神中寸寸凌厉的目光,“如儿说得可是真的?”
心情低落的婠妃无奈地点了点头,“娘亲……”
“青依公主羞辱你们姐妹,真是太过份了。”文夫人重重地将雀翎芭蕉扇扫落在地,“明日,我要去宫,讨个明白。”
“对,娘亲做的对。”如妃得意地应道,“姐姐总是事事以皇上为重,谁知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都是青依公主使了手段。”
气急败坏的婠妃咬着牙根儿,连连摇头,“对,是皇上受到了迷惑。”
“你们啊。”文夫人心疼地拉着两人的手,“娘亲早就告诫过你,不要太过相信男人,对皇上也是一样,即使他是你的夫君又如何?世间最信不过的便是郎情妾意,你爹爹就是最好的例子,当年来娘亲家提亲的人比比皆是,都是各国的大好男儿,娘亲一时糊涂,竟然与你爹爹私定终身,结果呢?”
她重重叹了口气,“我刚嫁来的时候,你爹爹对我还好,可是自从我生了你们姐妹之后,他便转了心性,如今他的样子,你们也知道,他痴迷巫术,无心官场,文伯府邸又无嫡子所出,倘若你爹爹不在,文伯府邸恐怕就要就此败落,一蹶不振,娘亲费尽心思地保住文伯府邸最后荣耀,就是要靠这份荣耀为你们姐妹博一个好归宿。娘亲曾经多次告诫过你们,儿女情长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事,只有尊贵的身份和地位才是最重要的。若你们沉迷一时私情,将来必定要吃苦。”
“娘亲,这些年,我都是按照你的吩咐去做的。”婠妃含着热泪,“当年我便是按照娘亲的嘱托,以梦游为由睡到皇上的床上,只是我没有管住自己的心,我……”
她潸然泪下,垂头低泣。
“娘亲,你不要怪罪姐姐,姐姐这些年的用心,我是历历在目的。”蛮横无理的如妃更进一步,“皇上是玉中之王,哪个女子能不为之动心呢?。”
“上心又如何?试问哪个男子不多情?尤其是满腹经纶的才子。”文夫人苦口婆心,“这几日,我总是心神不宁,早就预感到要出事,没想到祸事真的来了。”
“娘亲,如今皇上被青依公主迷住了,长此以往,姐姐哪里还有什么颜面和位置?那我们的大计?”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青依公主,你们且说说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文夫人不动声色地问道。
“她满脸狐媚相儿,一身惹人烦的红,俗不可耐。”如妃脱口而出,满脸厌恶地数落。
“也不是如儿说的那般不好,她长得还算清秀,浑身充满灵性。”婠妃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皇上独具慧眼,是不会轻易与人相知的。”
“说来说去,姐姐还是以皇上为重。”如妃噘着红唇,“难道姐姐忘记了受到的耻辱?”
文夫人转过身,轻轻拿起了侍女手中的白瓷碗,微微晃动,碗中的花蕊仿若灵动的小鱼肆意游动。
但文夫人没有像平日里那般饮用,反而死死盯着瓷碗内的花蕊儿,眼中充满戾气。
“娘亲?”如妃轻轻抿着嘴唇,瞪大双眼看着文夫人。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文夫人将白瓷碗绝然地摔在地上。
两名侍女忙跪倒在地,垂首不起。
文夫人轻轻挑起迸溅到手心上的花蕊,沉重地说道:“我熬了这么多年,必须要等到天下归一的那天。我们一定要除去障碍,包括青依公主,帮助冷子逸夺得天下。”
婠妃和如妃皆神态各异,若有所思。
夜愈加沉静,只有漫天的星辰冷眼看着世间的一切。
夜色下,阴谋的车轮仿若朝夕更替的晨曦,飞速运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