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道人间是无知,
清心行生苦未辞。
识情难言空自扰,
洞世漠然笑人痴。
却尘莫问当年路,
乐天闲顾两相思。
杳风长睨东流水,
冥云不染经几时。
落月缀霜尘难惑,
虚无还笑墓上枝。
——
人迹罕至之山,鸦雀长号之野,独有一竹楼酒馆。朱阁彩画,翠饰丹漆,月来歌舞升平,客至宠辱忘心,红巾翠袖,斜雾横烟,丝竹管弦共唱,富客商贾相饮。乃人间尽乐,恼中寻欢之所。
今夜,依是如此。
舞燕歌莺花灯昼,裙霓颜牡皎月明。良辰美景相悦目,春宵钟宴共赏心。
“小友们可有听说,近来传闻许府是有吞魂鬼怪为祸,杀人手法毒甚。”
“诚哉,闻其死者,体肤不损,肌发无伤,如失魂魄,徒留干尸。”
酒馆一处,几个着扮平平之辈高谈阔论,兴致奇高,举碗忘饮,脚搁于凳,眼润有光,不拘礼节。
“几位慢用,为兄我身有不适,且先回房。”一位身着金纹黄袍的翩翩公子放箸作揖,黄冠嵌玉,腰间亦佩,虽知礼节,然气色不润,玉摇将落。
“许二兄岂不是由那鼠辈一番话,有所畏惧?”
此语一出,宴上成寂,出此话者自知语有重,便沉吟不语,低眉作愧。先前桌上之客亦哄然散去,留有嘈嘈杂语。
许二公子甩袖离去,上楼回房,雾雪梨花,丝弦巧舞,平生所好此时便如虚设。
房中烛影翩跹,许二公子看去觉烛光微暗,忽觉黯然,凉意透背。迟疑半步,才入房闭门。
邪云遮月,夜黑风高……
稍过一瞬,许二公子倒落床边,两眼突兀,一脸惧惶,却已无有血色,体僵如尸,魂已抽离。
第二日,雄鸡方鸣。
“芜荒有路须自开,四万八千到天台。
山青寂寂西川去,水绿悠悠东流来。
南柯功名甚劳矣,东篱诗酒且闲哉。
远道苦海人当历,已落红尘岂徘徊?”
一位风度翩翩之少年,披长发,着素袍,挂轻剑,悬酒壶,看山水,吟小诗。
“师兄,好诗哇!”着褪色小青袍的小童抱着小木剑,亦披小长发,腰间挂一块淡色玉佩,以仰慕之神抬望师兄。
“那当然……”
“诶,师兄,前面有一竹楼,可去歇脚也!”小童睛中有光,提剑奔去。
师兄无奈浅笑,快步跟去。却俶然颦颜,此地竟无人魂,奈何此楼如此整净,属实怪哉。
小童欲去敲门,却是门窗未闭,循门掉脚望内,忽而却是失神无措,凝伫惶然。
“师……师兄,你……你看。”小童有些许六神无主,吞吞吐吐,小有语无伦次。
师兄将师弟护于身后,放眼望去,竹楼之内,尽是横尸。
滴血不见,根发不损,片肤不伤,善才歌女,店头舞伎,已成空尸。
师兄把执师弟之手,缓缓进而细看。“勾魂。”只是这勾魂者法如何之毒辣,恨如何之深,竟做至如此。此法人间未闻有过,究竟何人如何所为。
行去细看,群尸死前毫无挣扎之迹,伏于琴上者,倒于台上者,躬于桌上者,横于地上者,不察而死,如似详眠。
登梯欲往楼上,客房无人,唯一间有。其人不类之前,眼神突兀,死前有所惧。
千里杀人面不识,阎殿魂前祸未知。琵琶一曲声方尽,回首已溅满地尸。
“滥杀无辜之举么?”师兄惑矣,环周细看,无有端倪。
“师兄”小师弟从尸体之衣上取来一块令牌,其上刻有“许”之字样。
师兄取下腰间酒壶,举头饮下大口,撩发而言,“这必是师父叫你我下山之目的,为试炼咱俩,走,去许家!”
收好其令牌,二人便快马加鞭,往于许府。
“卖冰糖葫芦喽……冰糖葫芦……”
“师兄,我要吃这个!”
“好吧,买。”
“师兄,我们第一次下山,人生地不熟,何处是许家?”
“待为兄问去。”
方行两里,见一琼楼,极彰高华,流苏挂彩,阁画滴虹。楼下人声鼎沸,道上形影相接,十里川流,好不热闹。
师兄取壶,饮酒而睥睨其方,饶有兴致。
原是抛绣球取夫婿之戏,然两个深山小道士不知其事。
“此嫁可是林家大小姐啊!”
“早闻林家千金倾国倾城,才貌双全,如今竟有兴共争……”
……
些许富家子弟怒形于色,捶胸顿足,然而平民百姓神色甚激,更甚者有倒晕于街。
高楼之上,有一姝女,绛唇迷魂,雪肤撩人,丹帘遮粉面,红裙绣金苏。平素见未有,余生遇更无。
红袖挥起,如沐清阳,绣球方出,人海如啸,说时迟那时快,黑影一掠,如擦去街人光明一般,望着空中飞过之人影落在远楼之瓦上,人海依旧涌来。
忽而一只手抓于该灰衣男子手上,男子灰色轻衣,器宇不凡,应是富家子弟。
抓其手之人,便是这位披着散发,取酒豪饮,挂剑素袍之师兄。
其人起力挣脱,却是无用功。见形势不妙,左手劈向举头豪饮之师兄。师兄左手抓其,右手倾酒,左手一松,挡其之攻,借力反打其人右手,绣球一落,师兄瞬间接起并跃向对街高楼。坐于瓦上倾酒豪饮,拿绣球向对街灰衣公子挑衅。
灰衣公子捂着受伤之右手腕,无意再争。
“恭喜这位公子!”原先高楼上传来老者之音。
街上众人,不论何人,皆恍恍惚惚,灰头土脸,若有所失,悲矣!
“天地纵奇才,世愁尽尘埃!”师兄坐而把酒吟道。
“无心随手举,富贵美人来!”灰衣公子此时发话,但闻其音,却是柔柔女流之音。
“接的好!好!”师兄拍手称快,连连叫好,“等等,富贵?美人?”
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造化弄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