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嘿。”
莱布尼兹搭起沃伦的肩膀,手枪不偏不倚地顶住他的太阳穴。高举起自己的右手,攒在手心里的炸弹遥控器掉落在地上。
“沃伦,你的孙子可真是特别。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那个特别的监管部门没有找到你头上吗?嘿嘿”
莱布尼兹左手的臂弯勾住沃伦的脖子,灼热混着腥臭的吐息吹进沃伦的耳朵里。他脸上的微笑不变,弯折两下手掌拍了拍沃伦的脸。
“开枪吧,孩子。杀死我,为你的爷爷赢得一个好名声。如果我死了,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干过多么狗屁倒灶的事。”
“开枪啊,年轻的伙计。你身上流淌着的可是汤姆逊家族高贵肮脏的血脉,杀死我对于你来说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吗?”
莱布尼兹握住枪管,恶狠狠地往太阳穴上一顶。维克多的食指扣住扳机,只要用上一点点力量,他面前的脑袋就会炸开花来。
“来啊,开枪啊,孩子。不要犹豫,杀死你面前这个恶棍吧。轻轻扣下扳机,只要砰的一声,所有的烦恼都会被抛之脑后。”
维克多皱眉静静地注视状若癫狂的莱布尼兹,眼前的这个胖子究竟是不是疯了。他对生命的不屑几乎随处可见。
放下手枪,莱布尼兹和沃伦之间的藕断丝连没有解释清楚之前。冲动的扣动扳机固然能清净一时,但是接踵而至的麻烦也显而易见。
“你居然胆小到连枪都不敢开,桀桀桀。有趣,真是有趣。”
“你和你爷爷身上的细胞都飘散着一股懦弱的气味,让莱布尼兹给你们演示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勇气。”
莱布尼兹抽动鼻头,两颗大门牙咬住下嘴唇,龇牙咧嘴地狂笑。
“看看这个!”
一脚跺在地上的遥控器,街边不远处的铜牛传来巨响。铜牛刹那间被炸得四分五裂,华尔街永恒的象征就这样变成了一摊废墟。
“莱布尼兹,你疯了吗?华尔街的尊严不容挑衅!那群疯子知道以后会把你活生生撕碎。”
沃伦忽然侧过身子一把揪住莱布尼兹的衣领,唾沫星子接连不断地砸在他的大脸盘上。
“我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你以为是为了什么?你以为是为了什么,哈?”
沃伦摇着莱布尼兹的衣领,咬牙切齿地低声嘶吼。瓦妮莎发誓她从未见过她的父亲这般模样。
“我把你送进监狱里是为了救你,狗屎!为了救你那不值钱的小命。”
“你以为那群疯子会有底线吗?你以为他们会害怕法律吗?”
“那都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狗东西,他们骨子里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条条框框。你以为你在挑战什么?”
“你是在挑战这群毫无底线可言的衣冠禽兽们,可怕的是,他们不仅有文化,还很有钱。。。”
沃伦松开莱布尼兹,踌躇了一会还是用手抚平莱布尼兹因为剧烈扯动发皱的衬衫。
“哈哈哈,沃伦。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自从他们把我踢出局开始,我就知道了。”
“数千万美元的资产打了水漂,变成他们嘴里肆意享用的美食。”
“可是我不服啊,沃伦。我真的不服,凭什么那群衣冠禽兽可以坐在办公室里吹水泡妞。”
“半夜出入夜总会,抱着最漂亮的姑娘,喝最贵的酒,坐最好的车,睡最好的酒店。”
“我以前也是那样的啊,我们以前都是那样的。凭什么我要做他们的替罪羊,凭什么!凭什么啊!”
莱布尼兹说着说着便涕泗横流,鼻涕混着眼泪,在脸颊上肆意流淌,流进嘴巴,流进衣服。
沃伦无力地一屁股跌倒在沙发上,抬头仰望着暗灰色的天花板。
“没有为什么,我也回答不了你,莱尼。只能怪你贪,当初想和他们一起进场。”
“结果就只能落到今天这班地步了,当你在金融领域失去独立判断的理智。”
“那么你离成为被收割的韭菜也就不远了。”
沃伦边揉着眉心,边拉开茶桌底下暗藏着的抽屉。掏出一本早准备好的护照甩在桌子上。
“走吧,快走。离开美利坚,随便去哪个国家都好。离开这片虚伪的土地,或许天朝是个不错的选择。”
莱布尼兹盯着桌上的护照出神,就这么离开吗?仅仅毁了那头铜牛就离开了?
这些年在牢里吃过的苦头,出狱后颠沛流离,孤苦无依的生活就换了一头铜牛?
“沃伦,我不会走的。一切都在我的计划里,你的办公室从来没有摄像头。没有人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的计划完美无缺,最先是绑架了瓦妮莎,再来这里炸掉你的办公室。到时候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我,凭你的手段肯定能把自己摘个干净。”
“你可以在那群人面前义正言辞地宣称这件事情与你无关,而我只要复仇。我要看着那群人在办公室里下地狱。”
莱布尼兹抓住沃伦的肩头,手指用力地弯曲钳进肉里。两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咬紧牙关,坚持贯彻着自己的信念。
“你知道吗?人活着有时候比死去还难受,当你穷困潦倒时发现自己的妻子和大多数朋友都是敌人的走狗。还有什么可以让你继续苟活下去的理由呢?”
“只有复仇。”
莱布尼兹松开手,指甲嵌入自己的血肉里。疼痛也阻止不了他内心奔腾的火焰,就快了,等着吧。
“走吧,离开这里。这点办公室的钱对你来说九牛一毛,如果你实在抠门,我可以在临死前把我的保险受益人改成你。”
沃伦直视着莱布尼兹的眼睛,碧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疯狂。他没有表面上那么不堪,或许疯狂只是他最后仅有的保护色。没人会和一个疯子计较。
“爸爸。。。”
瓦妮莎走到沃伦的背后,两手环抱住他的脖子。脑袋贴在背后静静听着沃伦任然年富力强的心跳声。
沃伦单手支起身子,看了窗前的莱布尼兹最后一眼。紧接着毫不犹疑地领着瓦妮莎和维克多离开了办公室,沉默地走出克尔维特大厦。
“爸爸,莱布尼兹叔叔他。。。”
瓦妮莎欲言又止,看着父亲有些佝偻驼背的身影。父亲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父亲了,那个咆哮着呐喊着叫她滚出家族的男人终究还是没能战胜残酷的岁月。
“瓦妮莎,我要退休了。我再也不想掺和到这些纠葛里,拿上应有的回报去纽约州不知名的郊外买上一片农场,养上几匹小马。”
“人类创造了货币,货币却在这个时代被逼反过来奴役了大多数人。你说他们有错吗?错的只不过是那些贪心的人而已。”
沃伦坐上自己暗灰色的宾利轿车,不耐烦地挥手赶走了司机。他有些年头没有亲自摸过方向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想不起来了,摸着陌生的方向盘,踩上油门。后视镜里印出青春靓丽的瓦妮莎和尚且年幼的维克多。
“真像啊,那时候的瓦妮莎不也是这样陪着她的妈妈坐在后座上吗?”
沃伦踩下油门,毅然决然驾驶着轿车飞快地离开华尔街。多年来积压的烦恼,愤怒,悔恨,兴奋,又或者其他的种种都被甩在汽车尾气之后。
一个急转弯,华尔街低调却处处透露着繁华的街道消失在倒后镜里。沃伦直视着前方的马路,生活总是要继续,无论你失去了什么。
莱布尼兹的选择他没有权利去纠正,即使知道这是个偏激的,疯狂的举动。他也张不开那张嘴,无端地劝人宽容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踩紧油门,面前的仪表盘指针继续向右偏转。克尔维特大厦的尖角最终消失在钢筋水泥构成的森林里。
沃伦也不知道这辆车究竟要开向何方,他只是少见地顺着自己的第六感穿过林肯隧道,划过皇后第一大道,停靠在帝国理工大学的校门口。
建校一百周年的纪念碑矗立在中央,芸芸学子背着书包穿梭在周围的大街小巷里。讨论着现在,也憧憬着未来。
“爸爸?你还好吗?”
瓦妮莎注意到眼泪不知不觉铺满了沃伦的面庞。
“瓦妮莎,我和莱布尼兹也曾经这么年轻过。我们住在同一间宿舍,感情好到可以相互穿对方的内裤。”
“可是进入华尔街之后一切都变了,他奋力地往上爬,我也一样。运气好的是,家族的支持让我爬到了更高的地方。”
“可是他却走错了路摔倒在了悬崖边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这么拼命地工作呢?房子有了,车子更是数不完,漂亮的女孩子周围从来不缺。”
“按理说到这不就该停下来了吗?究竟是什么让我们继续走远,直到摔倒呢?”
爆炸的余威笼罩在纽约的上空,飘散的灰烟从远处华尔街的方向摇摇直上。沃伦只是看着,没有再多言语。
那条街不会被毁灭,永远不会。就算破坏了它的实体,也会在不久后以另外的形式涅槃重生。
资本是这个国家的根基,看起来宏伟的爆炸只不过是给它挠了下痒痒提了个醒。
“莱布尼兹,这真的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