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慕大三角海域深处,几千米海水下的狭长海沟前,一位形容枯槁的老者闭目盘膝端坐在幽暗海床上;这里让无数人类文明里先进仪器束手无策的恐怖压强,似是对老者毫无作用。
随着光源的微微一震,老者猛的睁开了双眼,衣袍无风自鼓,在周围的海水里打起巨大的音爆,枯槁的形容也飞快的丰润起来。他站起身,向前一迈步,便消失在了这片深海里。
老者消失不久,海沟里忽的亮起了两盏巨大的光灯,与那光灯一起缓缓的飘出海沟的,是颗小楼般大小的头颅,那光灯,正是它的一双眸子。那头颅慢慢的环顾了下四周,发出一阵尖锐的呜声。随着它的呜声,海沟里便好似火山爆发一样一下子冲出无数,从未被人类文明记录在册过的怪异生物。
那巨大的头颅也夹杂在一群猿猴模样,却长满鳞片的生物中,冲天而起。等到它连绵的身躯完全离开海沟,才能看出这应该是一条大蛇,只不过二百多米身躯的大蛇,不知道还能不能被称作大蛇。
华夏某军事基地地下深处,躺在一张黑棺里的长发玄袍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男子小心翼翼的半推开了棺盖,之后,就呆呆的坐在了那里一动不动着……
印度某佛寺,一座无人能说清历史的古老佛塔砰的炸裂开来,一位面容悲苦的老僧赤足走出佛塔,仰天痴望……
北美洲,一座小农场的风车影子下,佝偻着身子慢慢做着农活的老人,蓦然直起了身,望着天空,紧握双拳……
昆仑山,原本庞大的山体之上出现了一层更为宏伟的山脉虚影。虚影和山体之间,是一道长长的巨大光幕,以一只赤红色的百米巨人为首,密密麻麻的不知名生物从光幕之中不断喷涌而出……
车名噪沸的都市里,穿戴整齐,面无表情的人们,在为了生活一身风尘的不停奔波着。摆设简单的乡镇小家里,妇人还在恨铁不成钢的数落着孩子。一切都还是很平静的样子,可一切已经不一样了,空气中开始充斥越来越多的能量粒子,无线通信开始变得不稳定,大概会被称为怪兽或魔兽的奇异生物即将面世。大变,开始。
银白色的死寂大地上,雾气不知何时已悄然散尽。原本的幽青色深潭也变成了一片只剩下深邃黑暗的空渊,深渊的上空飘着一只闪耀着精光的青茧。化身为十丈高度的苍在青茧前肃然而立,冲着不远处自百慕大深海一闪而至的老者低吼着,如临大敌。
“有意思,居然能在这一纪,见到第九争天纪的穹兽,是那个人,留下的布置吗”老者的眼神有些缥缈,喃喃自语着。
“小家伙,不用这么紧张,等到你血脉苏醒,变成真正的吞天穹兽的时候,或许还能挡我一挡;现在的你,我想做些什么,根本拦不住我。我来这里,只是想看看冬无光口中所谓八十一纪来最大的变数,会是什么样的变数。
可是,看不透啊,看不透,太多人的痕迹了,甚至还隐约有着来自这个囚笼之外的影子。这一纪,是大变局啊”老者有些感叹的说着,可却让苍感觉到越来越重的压迫感。
在老者无形的巨大压迫感下,苍挣扎着竭力问道:“你是谁?冬无光是谁?囚笼,又是什么意思?”苍的声音,如金石相磨,沙哑嘶厉。
老者看着苍,抬手撑起一片结界将二者包裹其中,沉声讲道:“我在第三秘纪失败,成为了“七”,那之后便没有资格再去想我是谁了。至于囚笼,现在的你们,是没有办法理解的。等到你们变得再强一些,遇到那个东西,自然就懂了。等他出来了,带他去九魂渡,冬无光在那里留了东西给他。”说完,老者又深深看了青茧一眼,便一转身,消失在了苍眼前。
“吼~”,苍长舒了一口气,望着老者离去的方向,眼睛里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
美利坚五角大楼,国防长科赫面色凝重的看着一艘俄亥俄级核潜艇,在大西洋失去联络之前发回的最后一份资料;手指有些颤抖的拨通了白宫紧急直连电话……
华夏国家量子研究所,一头发花白的布衣老人死死的盯着面前屏幕上汹涌的数据流,忽然仰面狂笑。老人如痴似狂的喃道:“有生之年,能有幸窥伺到几分余下的九十五份世界,朝闻道,夕死可矣,夕死可矣!”笑着笑着,老人忽然又开始掩面而泣……
南极州,无边无际的风雪在疯狂的肆虐着,在巨大的风压里,片片雪花变得比刀片都更加锋利;而就在这样的风雪里,有着一处诡异的没有任何任何风雪,仿佛真空一样的区域;一位身着粗衫,面容刚毅,神情里却带苦涩的男人手提一把斩马刀样式的长刀在那里静静的凌空而立,失神的望着被一片片白茫茫风雪遮蔽的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男人脚下不远处的冰层深处开始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轰鸣声越来越大,似乎有什么东西快要冲出冰层;男人回过神来,看了看颤动的冰层,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轰隆一声,一大块原本平整的冰层碎裂开来,冲出一群三米多高,皮肤棕黄,头扎长辫,身形巨大的怪异人类。男人在不远处的空中看着这些自冰层冲出,贪婪的环顾着四周的异人,神情一下子冷漠起来;单手提起紧握的长刀,慢慢举向天空,无边无际的风雪都一下子随之顿住。
下方怪异人群里一个身形最为巨大的异人,似是终于发现了什么;他猛的抬头望向男人的方向,瞳孔刹那为止一缩,一边如雷声般的嘶吼着:“散开!”,一边猛的跃向远处。看着下方的变故,男人的神情毫无变化,只是静静的将手中举起的长刀向着慌乱奔散的异人群一把劈下,一道巨大的刀光随之磅礴而下。
“噗呲!”先是仿佛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声音,接着便是巨大的轰鸣;待到轰鸣声歇去,原本在疯狂呼啸的无边风雪已荡然无存,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少万年的坚硬冰层上,则多出了一道长到看不见尽头的骇人深渊。慌乱奔逃的异人群,也只剩下了满身伤口里不停冒出许多黄色气体的那个最高大异人,以及他怀里死死护住的一个孩子模样的小异人。余者,竟是已全部在男人的一刀里,灰飞烟灭。
高大异人慢慢的将怀里护着的小异人推向身后,一边缓缓的站起身来,死死的盯着远处的男人,狠狠的嘶吼道:“李云起!”
男人的表情依旧是那么冷漠,仿佛身下这万年不化的坚冰,不过或许,他的冷漠,要比这坚冰的历史,要更加亘古般遥远。
“阿雪,今日我就能灭尽鲁族,来略微弥补一点我的罪过了,等着我,我一定会再找到你的。”李云起有些释然的轻喃着,单身倒横刀,猛的向不远处最后两个苟延残喘的鲁族跃去。
“鲁修,快跑,一直往前跑,不要停”高大异人低吼着将怀中护着的小异人用力远远抛出,接着便曲身一震,身体忽的涨大几倍,用缠绕着厚厚黄雾的拳头向着李云起一拳捣去。
“砰!”仿佛蝼蚁被车轮撵过,刀与拳接触的一瞬间,高大异人竟是直接炸裂成了一捧光点,微微闪烁之后消散在天地间。那声势浩大的一拳,甚至都没能将对面而来这把其貌不扬的长刀阻滞几分。
小异人越跑越远,已经渐渐要与风雪消散之后的雪原融为一色。李云起并没有去追,只是站在高大异人消逝的地方,对着小异人逃去的方向蓦然闭上了眼睛,似乎没有要去追的意思。
等到雪原上似乎已不见小异人踪迹,他这才睁开眼睛,目光冷冽的重哼一声;刚刚暗松口气的小异人,只感觉刹那间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山岳,不但再寸步难行,甚至自己的整个身躯似乎也马上就要被压碎。就在这时,小异人的身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幽黑色的漩涡,将他一把吸入;那种幽黑色,若是直接看去,直给人一种仿佛能吞噬掉所有光明的感觉。
看着小异人忽然消失,李云起顿时面色一沉,连带着脚下的冰层都咔嚓一声四分五裂,只一迈步,便来到了小异人消失的地方。
“冬无光,你此举何意”望着面前空空的雪原,李云起怒问道。
“若只是灭魂也罢,可你却刀刀直毁真灵,当真不惧天罚”一个有些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飘了出来。
“我已跃天,何惧规则,把那个小家伙给我,我要亲手屠尽鲁族,为阿雪报仇。”李云起厉声道。
“此纪结束之前,任何一族都不可真灵尽灭,罢了,你不要抗拒,进来我的域,在域里告诉你原委。”那个声音说着,一股浓重到让人不敢直视的黑暗自不远处的空间中涌出,将李云起包裹其中,尔后一起消失不见。
那样极致的黑暗里,却氤氲着温柔的光芒,而在这光芒深处负手而立,英气十足的,赫然正是不久前还在北美农场做着农活的那位佝偻老人。
“刀圣,自第九纪以来,已是七十二纪轮转,难道对于这片天地,你还没发现点什么吗”冬无光平静的问道。
闻言,李云起冷冽的面容顿时凝重起来。“第九纪已陨,刀圣之名亦再不能当,至于发现,倒是有过些许想法,但只顾着追杀鲁族,都暂且搁置了。”
“那你切听好,余下之言,无论你此时信与不信,且拭目以待。其实这方天地,乃至这方古宇,都不过是外面那些巨擘手中随时可以捏碎的方寸囚笼,而这方天地之中的人,自然也只是不自知的可怜玩物而已,若非那件东西还没被找到,这方古宇早就已经化为乌有。为了走出这方囚笼,第九纪以来,已经有很多人做出了无数的努力,现在第一步马上就要成功了。若是让你屠尽这鲁族一族真灵,必然会惊动外面那些巨擘联手送进这方古宇,监视古宇内部的那尊巡查者,若是惊动了它,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冬无光郑重的说道。
“囚笼也罢,玩物也好,把那个小家伙交出来,我先灭尽鲁族为阿雪报仇,余下的事情,余下再说”话音尚且未落,一股凌厉的刀意兀然充斥了这片小小的空间。
“唉”只见冬无光叹了口气,就站在那里随意的挥了挥手,那凌厉的刀意便如风流云散般消逝,再寻不到一丝踪迹。
李云起眉头猛的一皱,伸手自虚空中拔出那把朴素长刀,提刀凌然而立。
“你可还记得,这把大雪刀,从前的名字是什么”
“当然记得,万物生。”
“那你可还记得,它从何而来”冬无光的声音,忽然有些悠远。
“至死……不忘,这本是一颗彗星划过此星之外的星空,恰逢我兄玄九登临九天望地气,当即截之。归地之后,彗星裂开,此刀现世,因刀身铭刻有三个奇异符号,虽无人能识,但一阅便可知其意:万物生。于是此刀便以其为名。因我使刀,我兄便将此刀赠与我,之后便一直随我至今日。”李云起看着手中的长刀,眸里都是掩饰不住的怅然。
“那之后,玄帝玄九与规则争天失败,第九纪碎灭,但玄九虽败,却给规则留下了不可愈合的伤害,给第九纪之后的人族,留下了一线生机。正是这一线生机,救了你和你的妻子红雪,也是这一线生机,有了你妻被鲁族所害。你改刀名万物生为大雪,神兵通灵,那一日刀身万物生三符自隐,自此刀身晦暗无光,你带着大雪刀矢志屠灭鲁族,为红雪复仇,自十三纪到近,未尝一纪停歇。我说可对!”
“你既知晓,又为何阻我”
“阻你?我今日若是不来,日后你绝对会自愧绝命。以当时玄九之力,犹在今日你之上,即使与规则争天失败,又怎会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你什么意思”李云起的瞳孔猛的一缩。
“第九纪争天失败,并不是玄九不能胜,只是他在快要灭掉规则的时候,发现规则一旦被灭,外面那些巨擘马上就会察觉。于是他就放弃了灭掉规则的原有想法,任由自己的肉体在规则的反扑里散灭。转而去取换规则,将自己的魂体悄然融入规则,经过几十个纪元的同化,此纪,便是他功成之元。你若今日灭尽一族真灵,引来外面那些人的注意,不但此星的人族要继续被当做提线木偶一般沉沦下去,更是在让玄九几十个纪元的苦功毁于一旦。”冬无光言尽,李云起的身体微微一颤,之后便望着手中的长刀,久久未言。
忽然,他又抬起头,用带着些许希冀的目光看向冬无光:“你又是如何知晓?”
“我如何知晓的你不用管,若是不信,你可去寻当初与玄九一起战天的穹兽苍轩,它现在就在昆仑虚境,与一个传承了玄九一律术的孩子在一起,而且那个孩子,现在已经把一律术,修行到了十律的程度,至于一律大成,也只差一个契机了。”说罢,冬无光抬手撤去了界域,没有管愣在那里的李云起,而是目光缥缈的不知望向了哪里。
许久,李云起才回过神来,朝着冬无光重重一揖。紧接着,便猛的转身朝着昆仑方向破空而去。
“你为何不直接告诉他这一纪纪演化出的各族其实本就是一族。因为先祖太过宝贵的遗礼,被煌屠尽一族,拘禁了真灵投入这片古宇在一纪纪轮回里做着可怜的玩偶”李云起离去后不久,一道沙哑的声音突兀的在冬无光空无一人的身后响起。
“时候还不到,而且,我总觉得,这片古宇,还藏着别的秘密。不然不值得让煌如此大费心力。”冬无光喃喃着,似是在自语,又似在回答那个沙哑的声音。随着话音的落下,冬无光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这块不知已经延存多少万年的冰原之上。
没有人注意到,冰原上那道被劈开的深深裂缝之下,一个巨大的黑影被包裹在冰层里。在冬无光离开之后,那个黑影,似乎忽然,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