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春。
香港,深夜。红磡海边。
王酥羽拖着一个鼓囊囊的四轮行李箱,走在人行道上。轮子卡在地上,发出一节一节的咯咯哒哒声。
“又是一年”,突然停下,酥羽看着维港对面AIA摩天大楼上红色的广告光,叹气道。
今年是酥羽到香港的第三年始,也是她博士研究生涯的最后关头。倘若过了这一年,她还交不出最终研究成果,那么就只能被迫选择延长毕业时间。
对于其它同门来说,这听起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既不用被迫选择是否要进入高校工作还是应聘企业校招,也可以花时间好好整理这些年的研究成果。
但对于嘉怡来说,这就是大笨钟报时的浑厚的、带着绝望的、警醒的一声,也就意味着,她马上就没有工资了!
越想就越觉得心情烦躁了起来,仿佛一根毛线缠在胸腔中,风一吹,毛扎在每一颗细胞里,轻飘飘的难受。
哒哒,新微信信息点亮了手机屏幕,也打断了嘉怡短暂的忧愁。
一条来自师妹胡雪的信息,“酥羽姐,你从深圳回来了吗!急,急,急。需要你帮手。”
酥羽的眼角不自觉的带了一丝笑意,这个小妮子,每次都是急急急,做事情风风火火,但却让人感受到亲昵。
“我马上就到家里啦,稍后打给你”。
....
胡雪正在科学院做心理咨询志愿者,凌晨突发事件。
刚刚被男友出轨与闺蜜在一起的某微博大V在留下一条“我累了,不想伪装了,再见”的帖子后就消失了。
网友们议论纷纷,怀疑大V可能会选择自杀。慌乱之下有人打电话到了志愿者平台寻求帮助。
今晚恰巧只有胡雪值班,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吓到手足无措,想到酥羽今天从深圳回港,有大腿不抱非好汉,本着这条为人处事的原则,在酥羽刚回了信息后,胡雪就迅速打了微信电话过来。
事件已经进行到白热化,网友们都在各说各话,有嘲弄的、有无语的、有对男女关系痛批的、有吃瓜的,当然...也有,当事人的朋友们。
“雪儿,快,用微博私信的方式联络她们,看看能不能得到当事人的信息”。酥羽听完整个事情后,立刻说到。
从自杀干预的角度来说,这可以称得上是一条预警信息了。
社会上大家对于自杀、抑郁既有了解也有刻板印象的地方。比如说,“这个人能说出来,肯定不是什么抑郁,一定是无病呻吟”,这种通俗的说法是错的。
抑郁症轻度、中度患者都有着定向能力,他们能否很清楚的意识到发生什么。从而通过生活中的某些方式向四处散播求救信息,这条的意思不是,我讨厌你们。
而是,求求你救救我吧。
所以在这种时候,一定要竭尽全力的联系上当事人,进行危机干预,随后转介给地面工作处。
好在,微博的某一位网友迅速回复了私信,表明认识这名大V,并且提供了联系方式与家庭住址。
酥羽当机立断,打给了武汉当地合作已久的精神卫生中心老师,再三叮嘱与拜托,请求他们联系警察局一同前往住宅。
最终,在大V吞食了三盒褪黑素药片后,迅速的送往当地三甲医院...洗胃。
精神卫生中心的老师打电话过来时哭笑不得,连番感慨基础医学教育需要普及。
并着重表扬了酥羽反应迅速和及时。
“虽然吃褪黑素嘛,也不会致死啦。但是这就是薛定谔的盒子了、谁知道里面是褪黑素还是百草枯。生命,真的太脆弱了,有时候一不留神,就没了。所以我们一定要永远保持警惕,对每一条信息宁可听见风吹草动就有所回应,而不漠然的放掉每一丝微弱的求救信号”。
诚然,挂了电话后酥羽的满腔热血又拥了上来。诚然,诚然。慎,对于一名合格的心理咨询师是多么珍重的一个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