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出了什么事?」她吁了口气于沙发上坐下,问话对象是坐在对面沙发的为新及祇旻。
「我刚才为了保护跌倒的颖夜而受了点小伤,结果颖夜哭着说不要我们为了保护他而牺牲……」为新以最简洁的讲法概述来龙去脉,深吸一口气后直言:「以前出过什么事吗?否则他反应不会这么激烈。」
颖晨似考虑着该不该说般静默一会,而后轻描淡写地坦承。「是吗?原来如此,也难怪哥哥会那样说……你猜得没错,过去的确发生过让他留下阴影的事。」
她换个较轻松的坐姿侃侃而谈。「你们都知道,我们的爸妈因为经商失败而欠了一大笔钱。说来可笑,把所有能当能卖的家产拿去还债,却还是无法摆脱庞大债务的我爸妈,最后竟笨到求助于地下钱庄……」
想像得到后续发展的江家兄弟屏住呼吸。
「找地下钱庄济急是条不归路,我们全家很快被逼入绝境;于是爸妈开车带着我跟哥哥连夜逃走,结果因为视线不良和车速过快──」
颖晨垂下螓首,似乎不想让自己的表情被看到。
「我们连人带车坠下山谷,原本应该当场死亡;但爸妈在最后一刻用身体保护我和哥哥,牺牲自己让我们活下来。所以哥哥才会对『有人想保护他』这件事很敏感,毕竟爸妈过世还不到半年……」
停了一阵,她毫无预警地纵声大笑。「啊哈哈!你们不觉得很好笑吗?这种白痴狗血剧里才会上演的老套戏码,竟然会发生在我们身上!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了──」
啪沙!一双强而有力的臂弯乍然搂住她,竟是紧紧将她抱在怀里的扬皓。颖晨先是心头一诧,接着动用无故变弱的蛮力死命挣扎。「你干嘛?别突然做这么恶心的举动!快放开……」
「才不放。」扬皓锁住她的强硬力道有增无减,语调却相对地极轻极柔。「妳明明就一副快哭的样子,却硬要逼自己笑……我讨厌看妳这样,在妳诚实地哭出来前我不会放手。」
颖晨有如刺猬的尖锐武装逐渐剥落,可她依旧不甘败在扬皓包容的怀抱下。「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快哭呀!笨蛋──」
「妳才是笨蛋。」一颗拳头不轻不重地落到她头上,来自走到她身邻的为新。「我们都这么熟了,妳还客气什么?」
祇旻也硬将擦泪用的卫生纸塞入颖晨手里。「怕我们笑妳?我们有这么没良心吗?」
「你们──」颖晨想再辩些什么,但擅自夺眶而出的泪珠冲破她最后的防线。「谁叫你们……多管闲事!呜……」
三兄弟没有多余的言语,静静地陪着不知是伤心抑或喜极而泣的人儿。军德躲在稍远的墙后笑望这一幕,像说给别人听又像对自己说地低喃:「唉呀,我本来想过去解围的说,看在三个乖孙这么会哄女孩子的份上就算了……话说回来……」
他转头瞟向身旁在墙边排排站、一致摆出偷听姿势的三个人。「你们这些说要睡懒觉的小鬼跑来干啥?」
「……启禀帮主,我们在学您偷听。」森心虚一下后代表梦雪和洛白说实话。
「混帐!俺哪有偷听,这是关心孙子好吗?」军德恼羞成怒地臭骂,随后疑惑地改口又问:「你们不是说要睡到连饭都不吃?怎么现在就起来趴趴走?」
「报告老爸,媳妇我是闻到厨房飘出焦味才起来的。」这回是梦雪充当发言人,洛白则担任火上加油的帮凶:「死老头,你这次『又』煮坏什么东西了?」
军德一听登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指着这群不孝子又是一阵痛批。「好样的,你们这几个夭寿死囝仔!既然闻到还不来救我,害我一个孤独老人煮得乱七八糟,最后只好……」
「爷爷?」一把试探的呼唤蓦地传来,出自不知何时已停止哭泣、闻声前来军德旁边的颖晨。「你们在这吵什么?要吃饭了吗?」
「呃……因为发生了点『小』意外,晚上吃便利商店的便当可以吗?」那件意外其实是烧坏三只锅子、煎黑五条鱼并差点引起火灾──
事关祖父的威严,军德当然守口如瓶。
「没关系呀,反正我们晚点要去逛夜市,现在不用吃太好。」颖晨随和地笑着回道。
「那妳去叫颖夜来吃饭吧,便当热一下就能吃了。」
军德用正当理由遣走孙女后,板起脸孔支使适才见死不救的部下、儿子和媳妇。「你们也是,想吃就给我去热便当!」
「是──」三个不情不愿的大人拖长尾音,飘去与微波炉和超商饭盒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