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所长,我也不想瞒你什么?我的工作特别忙,一直没有抽出时间看看妹妹,她是黑城艺校学钢琴专业的,毕业后她好像找了个男朋友,现在的年青人都比较开放的,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我不喜欢这个男人,所以我找到了她,我是她的哥哥,作为哥哥我想我该提醒她一些事性,我知道这可能没什么用,可我还是要说,我也没有想到她的反映会这样,我——很吃惊。”
郝春听着,他的眼并没看朗图而是盯着手上的烟,飘渺的白烟在他眼前变幻着怪异的造形。
“我明白了,刚才他们也和我说了一下,你妹妹长的不错是吧?现在嘛,漂亮的女孩都挺会利用自己的脸蛋,所以都活的挺滋润挺那个的,你肯定也明白我的意思,也没办法,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这个妹妹是亲的吗?”
图朗的心颤动一下,他突然发现面前这个所长轻松谈笑之中并不简单,貌似轻松的问话中却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在慢慢地逼向你,如果你真的没有问题,可能根本感觉不出这一点,可你要是有问题,那他的话就像一个无形的利刃一分分的剌向你最怕触动的要害。
朗图最怕触动的地方,郝所长已感知到了。
当郝所长让自己讲讲妹妹时,朗图就感动了一种压力,因为朗图来黑城的真实目的妹妹并不知道,常理中哥哥是不可能对同在一个城里的妹妹不管不问的,因为这不符合常理。朗图在小心地解释其实也是正小心的编造,用工作忙作为一种理由显然是不合常理的,只有对自己身边的亲人根本没有关爱的人才可能出现这状况,而且自己的话中有一个明显的矛盾,你第一次见妹妹,又怎么知道妹妹在黑城的男朋友?朗图知道自己的话出了问题,可他相信面前这个警察不过是例行的和自己聊聊而已。何况自己确实没有任何值得警察怀疑的东西。可面前这个警察把他最不想解释的问题很轻松的就提了出来。
“所长,你——挺幽默的,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只是,她并不知道我在黑城,因为我一直想出国,可因为签证问题,我没有走成,后来就到了地生集团,也许是出于面子的问题吧?我不想见到妹妹,就是这样。”
连朗图自己都为自己感到吃惊,自己竟然自然而然地在一个审查自己的警察面前脸不红心不跳地编出一个如此合情合理的理由。
郝春抽口烟吹一下笑笑,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温和地看着朗图。
电话响了,郝春接着电话,他只是听着没有说什么,电话挂了,郝春扔给朗图一支烟“我一看你,就不像个坏人,我也是实话,我的职业让我看一个人还是有点谱的,你可以走了,地生公司,黑城第一大户,没想到你还是地生的人物,认我个朋友就握个手吧。”
朗图这才明白刚才那个电话是公安打过来的,显然郝春在和自己谈话的时候,派出所已经通过那个名片在地生把自己核实完了。
朗图和郝所长握着手。
“看来你是没什么前科,一紧张编个瞎话什么的不太自然,生活问题只要别出了人命闹出什么风流笑话我们也就当个段子听听,你们这些人来钱的路子比我们野,别人老讲公安能捞,那是胆大的,披这身皮办点啥事多少也得想想,我这人特喜欢蒙古人。”
朗图笑了,可他笑的并不自然。不知为什么,朗图心里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兴亏自己没干什么坏事儿,真要是干了什么坏事让这些干油了的老公安弄住——!
朗图不想往下想了,当郝春的手有力的一握时,朗图突然感到一种信任感,就在这一瞬间,一个想法突然产生了,那个森林中神秘的跟踪者,那个射向自己的子弹,那些被盗砍的成片森林,自己掌握地生的大量文字和影像资料,这些如果告诉一个让自己放心的公安会是什么结果?
“我紧张了吗?我到没觉出来,不过还是老老实实作人好,真要是犯什么事和你们打上交道,能逃过你们这一关的人太难了,我是说你们的感觉——真的挺可怕的,能给我个名片吗?”
郝春笑了“没片子,不过,给你写个电话吧,真要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只要别犯事。”
“我要犯了事,我不找你,你也会找我。”
朗图走了,他真的对这个叫郝春的派出所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感,这种深刻是一种可信赖的安全感。朗图多少还是相信人世间是有些缘份的。
当朗图从派出所出来时,他才发觉自己忘了要那个青年的电话。
妹妹珠拉在哪里?朗图想马上见到妹妹,此时那个抱住了妹妹的男人就再一次让朗图打了一个寒战。
朗图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男人认识珠拉,让朗图对他忘不了的就是这个男人那双刀子般的目光,这目光剌向他时,朗图就一下感受到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有一种可怕的力量。正是这种感觉,让朗图对这个人一下有了一种好感一种信任,这也是朗图把自己的车钥匙交给这个他根本不认识的男人的理由,他相信这个男人如果真的认识珠拉,那他一定会把珠拉送到一个很好的医院。
这一点朗图想对了,周军确实是把珠拉送到了黑城最好的医院。
在黑城医疗条件最好黑城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的高级病房里,朗图查到了珠拉的名字。
在金钱可以买到一切方便和享受的时代,周军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这是一间平时很少有人享受得起的高级套房,全套的紧急护理及监控设备,二十四小时的全程医疗监护,使这个病房,除了黑城市一些私人企业公司的老板时有光顾处,能在这里养病治疗的就是黑城政界的首脑人物。
走在铺着色地毯的过道,安静的环境中,各处摆放着的鲜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这让走在过道上的朗图产生了一种并不真实的感觉。他曾来过这个高级病房,那是他来探视生病的马地生,当时,房外停了一片高级轿车就让朗图感到权势和金钱的力量。妹妹怎么会住到这里?会不会是一个和妹妹重名的贵妇人?朗图看着珠拉的名字时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这让朗图再一次对那个的把妹妹抱住的男人产生了深深的好奇和疑问。因为他看到这个男人开着出租车把珠拉带走的。一个开出租车的人怎么能有这样的财力?
如果是妹妹珠拉要住这个病房,那珠拉的钱又是通过什么方式挣到的?
“先生,请问你要找谁?”
朗图的思考被这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一个面带微笑的小护士和蔼地看着朗图发问。
“我——来看这里的病人。”
护士打量着朗图“可病人并没有说有人要来探视,我们有规定,没有经过病人同意,任何人都不能进入病房。”
“你可以通报一下吗?你可以告诉他,是他的哥哥来看她。”
护士再一次打量着朗图“那请你稍坐一下,我去通报一下。”
小护士走了,朗图看着房外大厅里挂着超大幅的欧美的风光照片,小护士走了过来。
“先生,你可以进去了。”小护士把朗图引到门口,轻轻地推开门,极有礼貌地伸手让着朗图,朗图走进去,大大的套间里很象一个大饭店的高级客房。朗图知道,妹妹就在里间的房子里。朗图进入里间房子,珠拉躺在床上平静地看着朗图。朗图坐下来,两人都一时找不出什么话来。
“对不起,哥哥,我也不知道我——都做了什么?”珠拉平静地说着“我已不是过去的我了,我知道你可能会吃惊的,你现在都看到了,你喝水吗?”妹妹坐起来,要给朗图倒水。
“不用了,我不渴,我找了好几家医院,我没想到你能住在这里,大夫看了吗?”
“不用看,我没病,我常来这里住,这里的医护人员都认识我。”听了珠拉的话,朗图的心再一次感受到震动,可他的脸上却没有显出来“你没病,也住吗?”珠拉笑笑点头“这是马地生出钱让医院建的病房,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朗图看着珠拉,他真的不知说什么了,他已没有了责骂了想法,对妹妹发自内心的绝望甚至使朗图升出了一种厌恶的心理,他掏出烟点着抽着,把烟盒扔到了床上。
“珠拉,这个世界改变的太快了,我都快认不出你是谁了!这种生活,也许你已经适应的很好,如果你觉得这就是生活,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
珠拉看着朗图“哥哥,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的生活可能并不能由我来把握,我已经没有选择。”
“是吗?获得享受不就是你认为最好的选择吗?你已选择过了,你也认同了你的选择,珠拉,我也没兴趣和你讲什么大道理了,对牛弹琴听说还有摧奶作用,我来看你是因为你曾是一个让我想为你想想的妹妹,珠拉,我真是他妈的傻逼一个,你都这么幸福了,我这个哥哥还能说什么?对了,送你那个小伙子怎么联系你知道吗?我的车子钥匙还在他那里,我该回公司了。
珠拉看着一脸不屑的哥哥,笑笑,珠拉拿出朗图的车钥匙“他留到这里了,在医院停车场。”
朗图接过车钥匙,朗图看着妹妹的手,那是一双细润柔长的手,那是一双极付天赋曾在钢琴上飞舞弹跳奏出美妙音乐的钢琴之手。在珠拉把车钥匙放到朗图手里的一瞬间,朗图注意到珠拉的手腕显的很粗也很青,珠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的手下意识的缩进袖子“你的手腕怎么了?”
珠拉笑了,可朗图还是从妹妹的笑容里捕捉到了一丝凄凉,朗图的心情在无奈的烦躁中生出一种悲哀,他长久地盯着珠拉,这是一次亲人间的注视。
“你走吧。”
朗图脸再一次显出痛苦的笑“金丝编的笼子里并不不自由,对吧?珠拉,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可能现在已无法干涉你的生活,可你要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你还有一个哥哥,如果你还认他!我走了,可我还要提醒你,请你不要对任何人说,你还有一个哥哥,任何人,你明白吗?”
朗图说完这句话后,走了出去。
“为什么——”珠拉的声音显出颤抖,朗图转过身看着,珠拉看着哥哥。
“没什么为什么,我也有我的行为方式,就像你走进马地生的杯抱,你并不希望我知道为什么一样,我隐姓埋名在黑城为地生工作,也有我的理由,到时候——也许我会告诉你。”
朗图走出去,珠拉并没有看哥哥,一切都让珠拉没有思想准备,在黑城与哥哥不期而遇是珠拉完全没有想到的,当他对哥哥的指责在情感上突然爆发和发泄后,珠拉似乎一下感到失去了什么,往日的依恋和思念使巨大的痛苦竟不可控制地通过这样的形式爆发之后,此时珠拉这才感受到了深深的失落。
哥哥竟然在黑城,而且是为地生公司工作,珠拉看着自己的手腕,泪水从她的眼里流出来,她靠在床上看着这个已近奢侈病房,这是命运的巧合还是命运的捉弄?金丝编的笼子!珠拉看着自己的手腕,她躺在床上任泪水流淌着。珠拉突然一跃而起,她在病房里拚命地砸着,两个小护士冲进来,死死地把珠拉抱住,珠拉平静下来,她笑了。
“我没事了,你们能让我安静一下吗?”小护士摇摇头“珠拉,我们不能,不是怕你砸,而是你的情绪有问题。”
珠拉顺从地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