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的江满全坐在沙发上,满全麻木看着电视,生活一切都成了习惯,生活的感觉已形成一种惯性,它在推动着一天天的日子。门锁在响,江满全知道是媳妇回来了。
朱婷进来了,看一眼满全:你都回来了。
她手里提个包包里有个袋,放到桌子上就进了厨房,满全知道,朱婷要弄饭吃了。
“进来就看电视卫生间里流的水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就是不动一下,都指着我是吧,儿子一走,连个地都没人拖了。”
满全走到卫生间,地上是有一点水,水管子有点漏,他拖几下就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不知为什么,他很羡慕对门的人家,去过一次,他看到两口子总是有说有笑的,他就奇怪自己怎么就找不出什么话来说呢?
“我拖了,就这一点水嘛,没了。”
满全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说着,媳妇话追过来“我一回来,你就把电视声音弄那么大,在你眼里什么都是一点儿,我就是累死了你也不会看在眼里,破案子?报纸上天天又杀又抢的,你不是心气挺高吗?破呀?成天那两口小酒一喝,满全,我知道你这人真是废了。吃饭吧。”
媳妇把饭菜摆好了,满全把羊头肉弄出来,往杯里到些烧酒喝一口吃着羊头肉。
“从来就不想着别人,就想你自己,过去还问我喝点不,现在问也不问了?“
“你不是不能喝吗?”媳妇沉默着,满全的手机里的短信提示响起来,满全看着。
“又是哪个女的呼你呢?”满全看一下,是林芳传的,她要和满全一起看尸检。
“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是同事,案子的事儿。”
“那你心虚什么?”
听了媳妇这话,满全把手机给媳妇看“你就是有病,我心虚什么了?你看吧?是不是工作上的事儿?”
“是不是我哪知道?你又是个警察,搞阳谋比阴谋还厉害,我能知道个啥?”
满全吃着,他觉得心里有点闷,可又不知说什么好,他刚才就羊头肉喝酒的好心情全没有了。他知道朱婷真的是很爱他,而且满全一点都挑不出人家的丝毫毛病,饭媳妇做了,衣服洗了,儿子直到考入省重点之前他也没怎么操过心。媳妇怕他学坏时常敲打自己一番也是为自己好,媳妇没错呀?这一切不是爱他这个人吗?可满全就是高兴不起来,他从心里感激媳妇人好,可他就是没有幸福的感觉。满全始终想不明白?媳妇在对他的这个爱法中获得了什么?她这样就满足了?
盯着那个羊头,满全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个死人的骷髅。
这是一个并不算黑的夜,天上挂着月亮很像一个钩子,这是一个很容易使女人轻易相信爱的夜晚。
对于这一点,周军是相信的。
他就坐在一个两层小楼的一个凉台上,那里有一个很有档次的躺椅,周军就坐在那里盯着这个像钩子一样的月亮出神,他显的十分悠闲的样子。里面传出钢琴凄哀的琴声,周军能听出来,这个曲子是肖邦的,是一首思乡的曲子。
周军腕上的表显示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十二点还差七分钟,周军腕上这块表很值钱,是瑞士的名牌,他叫不上名字,但从发票上看,这块表价值十八万多人民币,制作极为精致,这样价钱的表一定会很准,周军这样想,就把表戴上了。
这幢小楼的主人并不是周军,可周军光顾这里已不是一次了,其实周军光顾了多少个这样的小楼他记不太清了,他甚至比小楼的主人更熟悉楼里的一切。
周军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的行为和盗窃这个词联在一起,他也从来没把自己想成一个贼,有了这样的心理,周军进入这些小楼就显的从容不迫,心安理得,这种心理的形成使周军彻底改变了他对这个社会的认识。
周军对世上人的理解和正常人并不一样。
做买卖发大财的人,横行霸道的人,这两种人在周军心里只有两个字――该死!
对人的这种极端扭曲的看法,是周军从亲生父亲的身上体验到的。
周军能回忆起自己三岁的事,这使他很是奇怪,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的母亲长的很好看,长发是那种长长的直直的,脸是那样闪闪发光的,周军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一想起母亲,母亲的脸总是看不清,可却是闪闪发光的,在周军印象中,他活到现在,脸上闪闪发光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养父韩长贵。
周军记得自己离开家那年是六岁,也就是母亲死后的四个月。在邻居眼中,母亲是上吊死的,可在周军眼中,母亲是被父亲折磨死的。
当周军懂得一点男女在一起会生小孩就叫结婚这个意思时,他就觉得父亲周长权配不上母亲,周军记忆中对父亲印象最深的是父亲很扁的鼻子和极浓头发一半是银色的大肉头和一双很大很双的眼。现在回想起来,周军就明白了,母亲那时候为什么被父亲打成那样都不哭,不掉下一滴泪水,那是因为绝望。父亲把母亲吊起来打时,周军就没哭过,他在门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不清母亲的脸因为母亲的长发垂着,有一天周军从外面回来时,他看到母亲躺在地上地上有一滩血,而父亲喝的烂醉睡在床上,周军没有害怕,他就那样躺在了母亲身旁,他就是要让父亲看看,他是多么的爱着母亲,母亲醒了,搂着小周军久久地看着,只问他了一句话:“军军,你能一个人在外面活着吗?”周军并不懂当时母亲话的意思,只是点点头。
半个月后,母亲自杀了,上吊了。
那天周军回家时就看到家门口围了许多的人,而那天父亲和一个女人出门了。周军没有哭,他看到母亲被放到一个门板上,脸上盖着块纸,他那时并不明白死的概念,他蹲下来把纸拿去,再把母亲脸上乱发拨开,他看到了母亲像是睡的样子躺着可眼睛却是睁着的,很大,脸很白很白。小周军这时才发现不论自己怎么摇,母亲都没有起来看他一眼,他伸出很小的手在母亲的脸上动着,他没有哭,看到邻居在哭他都没有哭。可从人们的表情中,他感觉到母亲再也不会搂着他看着他给他洗脸洗脚了。
母亲是在邻居的帮助下埋葬的。
本来是想等父亲回来的,可天太热,还是埋了,父亲很少在回家了,因为父亲一直怀疑周军是自己的儿子,没有了
母亲,周军不想向母亲一样挨打挨饿,于是周军离家出走了。
周军最快乐的日子,是他认识了韩长贵。
韩长贵是在一个垃圾箱里发现小周军的的,小周军发现自己在黑城子饿不死却有可能冻死时,就捡来了很旧很厚的绵衣穿上了,远远看去就像个滚动的黑球,白天到处滚,晚上就挤进一个木制的垃圾箱里,日子一长,人们都认识了这个流浪的黑球,一人几口小周军就活下来了。
韩长贵就把小周军领回了家,当韩长贵把小周军脱光上下洗出几盆黑水,那温暖的水变的很清时,小周军就在盆里睡着了,周军一直记着那个梦,那是他有生做的最好的一个梦,他就记住了,他梦见自己长了翅膀飞,飞的很远很高――
后来的日子,周军就管韩长贵叫爸爸了。
从那个梦以后,周军就发现爸爸的脸上闪闪发光,他很奇怪,每天晚上爬在韩长贵身上就伸出手摸索着爸爸的脸,就讲你脸上有光,是金红色的,在这儿,在这儿,还在这儿,周军就这一下那一下的点着找着,韩长贵就乐说有了你我脸上就真的有光了。
韩长贵在当时的黑城,算是个有钱的人了,他在城外东坡有一个小砖窖,一年能烧出百十来万块砖,算成钱就显的比一般的工人干部多的多了,在黑城中心地带,韩长贵还有一个带着八间大房的大院套,乐人好施的韩长贵父母曾是黑城的大户,长贵十三岁时父母双双去世。长贵二十一岁下窖时,窖塌了砸坏了腿,一条腿残了,走路就有些拐了,三十三岁那年结婚,找的也是一个拐姑娘,两口子恩爱的日子持续了六年,妻子得了重病也走了,两人就一直没有孩子,后来一检查才知道,韩长贵那次受伤损失的不仅是一条腿,他的命根子也出问题了,韩长贵再也没娶女人。
有了周军后,韩长贵走起路来都不一样的精神了。
周军上了中学时,就发现生父周长权看他的眼光很和善了,后来就发现,生父常常找养父要钱,善良厚道的养父或多或少就总是给他一些钱。周军第一次和韩长贵吵嘴了,他要养父一分钱也不要给他,并讲他恨这个歪鼻子一头银毛的大肉头,养父笑了讲,我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因为我知道我才给的。
韩长贵善良,这在那时的黑城是出了名的,有个很有名的看相的看了韩长贵讲,韩长贵是佛命人身下凡受难超渡众人的。韩长贵乐于助人,就像已成了名的雷锋,区别是雷锋是找好事干,而韩长贵总是别人求他些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