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弦声响起，箭矢夹带着破风之气向他袭来。风吟感到后脊阵阵发凉，不由得闭上了眼——是这具身体面对生死时天生的恐惧，可风吟却不能动，只能由着这具身体直挺挺地跪在雪地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尖锐的玄铁刹那间逼近，凌厉的风挟着雪抽得他脸颊生疼，龙袍的广袖在寒风中猎猎翻飞，宽大的衣襟几乎护不住里面残破的身躯，任由寒风肆无忌惮地穿体而过，夺走最后一丝温暖。
“哧啦——”龙袍被无数箭矢割裂，裂帛声传进风吟耳朵里，却忽然变得渺远了——
风吟睁开双眼。
面前的南疆大军如烟般消失在空气中，幻境竟然在这当口变了！
风吟拖着身子站了起来，却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幻境实在过于真实，他离开前，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宫门。
朱红的墙，金色的瓦，辉煌的宫城给人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他当初就是在这里，度过了凡间的大半岁月。
风吟闭了闭眼，感觉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已经归他，知道幻境即将转变，最后看了一眼正在消失的宫门。
幻境罢了，几百年过去，这个富庶的小国家早就不复存在了。
“风音澈！”
风吟猛地一回头。
迎面冲过来的少年灼痛了他的双眼——他一头扎进风吟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力气大得像是害怕他再次消失一般。
风吟低头，恍然间意识到，小徒弟长大了。
不再是原先会跟他闹脾气，会别别扭扭给他带小零嘴儿，会趁他不注意偷吃他点心的小屁孩儿了。
当初走得急，之前战事频繁，小徒弟还去了几次战场呢，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时候，师徒二人相处的时光不知不觉少了很多，他竟到现在，在一个幻境里，才头一次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成长。
不知不觉地，已经快和他一样高了。
“风音澈……”
风吟想回手抱抱他，却硬生生停住了。
为什么他没有随着幻境一起消失！风吟忽然一把推开他，少年被推得朝后退了几步，脸上满是惊诧的、不可置信的神色，愣愣地看着风吟。
风吟被这目光看得一阵不忍，却不得不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少年不是他的小徒弟。
“师父？”少年张了张嘴，小心地叫了他一声。
风吟定了定心神，再抬头，眉眼间全是凌厉的神色：“别装了，你已经露馅了。”
“师父你说什么……”少年往前走了一步，“我是晓夜，是你徒弟啊。”
风吟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头上的冕旒叮当作响。
“师父。”少年见他动作，眼中流露出一丝受伤，却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前，像是怕他受惊了一样。
“传闻中春神殿下无情无义，原来当真如此，这才多久没见，连当初亲自收的小徒弟都不认了？”一声轻呵从风吟身后传来，风吟警觉地回头，看到的却只是一片虚无。
“谁在说话！”
风吟没等到回应，等到的却是破碎的幻境，意识逐渐模糊，再醒来，又回到了李氏的那间房中。
刚才的那些，就好像是一个逼真的梦，现在梦醒了，他又成了孤身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