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七代了,没出过不带把的,全村人都知道李家三媳妇今天生产,大家拿着蒲扇,坐在离李家不远的磨盘旁的大树下唠嗑等待。已经是傍晚时分,金黄色的阳光照在槐树上勾勒出毛茸茸的轮廓,就在大家已经设了赌局各自下注之后,一声婴儿啼哭声从那个院落里响了起来。
众人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各自拎着小板凳和蒲扇上前,紧闭的院门里面一片静谧,过了十个呼吸,突然开始躁动起来。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似乎有人在喊,“是个女孩儿,是个女孩儿!”
咵嚓一声,结实的院门被人踹开,一个中年大汉喜气洋洋的冲了出来,“俺李长德终于有闺女啦!谁敢再说俺家没闺女?!”李长德热泪盈眶,全家上上下下三十多口人不知道等待这天等了多久,今天终于梦成了!
看热闹的人纷纷上前道喜,李长德也不吝啬,唤人端了一匾筐铜钱来散喜钱。小孩儿在大人的腿缝里钻来钻去,找着空子抢铜钱,身子灵活不输那些身材高大的大人。
李美美从小便是在大家的万千宠爱下生长起来的,出去玩也没有小朋友敢招惹,因为李美美有十二个哥哥,没有人敢惹恼了她。牛家的牛二郎就是因为拉了李美美小辫,被爱妹如命的李家小哥追打得半年不敢出门。也是因为这样,村里的小姑娘也没人敢跟李美美一起玩。李美美便跟着哥哥们爬墙上树掏鸟窝,姑娘家的半点本事没学到,调皮小伙子的全部技能都点亮了。李美美的母亲李周式气的天天骂女儿野猴子,一身衣服不出半天就得换,哪里像个女孩子的样子。不过这个时候哥哥们就会出来维护顶嘴,反思自己不该带坏妹妹,下次还敢。
平淡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在李美美七岁这年发生了转折。
李家村与世隔绝,邻里关系亲近,来一个外面的人都极为好奇,更何况是来了这么一群了不得的人物。领头的青年人一身青衣,料子极好,是村里人没见过的顺滑,这一行十三四人皆是神色凝练气质出众的人,男的俊女的美,且人靠衣装马靠鞍,一身好衣服更是引人注目。
李美美正在屋里一脸生无可恋地被周氏来回拉扯量身量,屋里光亮一暗,大哥李崇淮奔了进来,“妹妹妹妹,外面来了一群仙人!你要不要去看!”李美美眼睛噌的变亮,“要的!”话还没说完被娘扯过去,“又想出去瞎胡闹?外面的人有什么好看的,跟你没关系,站好了,那个帕子你要是再绣不好,娘让你见识见识娘的手段。”李美美耸肩,可怜巴巴地看着大哥。
李崇淮挤了挤眼睛,凑上去撒娇“哎呀,三婶,你这绣花真是绝了,我娘就做不出这么好的绣图来。”
周氏自得笑了笑,“那是,我在大户人家当丫鬟的时候,手艺是全镇最好的,拿的赏银也是最多的,你看我这绣法,有几个人学得会呢,这可是我独一家的!”
李美美看母亲嘚瑟起来,开始回忆陈年旧事,在大哥的眼神示意下悄悄逃了出去。
也没多远,还是那个大树底下,磨盘旁边,聚集了许多的人,众人议论纷纷,几乎全村的人都来看热闹。远远地,李美美看见了人群里自己的七哥李崇俊,仗着个子小快速挤了进去,扯扯他的袖子,“七哥七哥,这些人做什么的?”
李崇俊回头,大手揉上妹妹的头,给她解释道,“方才那个仙人说,他们是来这里招收弟子,被选上了就可以修仙,可以长生不老,还可以庇护家族。”
李美美羡慕的看了中心的仙人们一眼,天真道,他们看起来都很有钱啊。”
李崇俊被妹妹逗笑了,自家也不穷,但不知如何,李美美从小就是一个贪财的性子,周岁时喜钱被抓在手里,谁都拿不走,三岁开始便都是自己保管压岁钱,现在李崇俊不知道妹妹的金库里有多少钱了,但一定比自己富有。
“当了仙人还不是要多少钱有多少钱!妹妹,你看他们身上的东西都不是我们买得起的,那肯定是很有钱咯!”五哥李崇思挤过来听见这俩的对话便嚷嚷开了。
被包围在中央的南翎略有不适,此次受命出来为宗门寻天资优秀的孩子,每到一个地方,宣扬一番,但孩子并不多见,却是传宗接代的粗鄙传统使得他们进展并不顺利,接触不到,便无法确认灵根,这令南翎头痛不已。身后的师弟师妹也多有疲惫之色,已是被这些天来的奔波困难耗去了精力和耐心。
“有意愿的可以来这边,我为你测试。”南翎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淡蓝色水晶球,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通过的孩子家人还可以领取十两银子。”一下子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狂热起来。
李美美听见后面的大人开始离开,回去唤自己孩子过来。
场中只有少数孩子在,李家的几个孩子随着人流变少,变得醒目起来。
“七哥,我想去试试。”李美美轻声贴着李崇俊道,还没等李崇俊回话,撒了手走了过去。
南翎看见一个布衣小女孩冲自己走过来,忙蹲下身来,轻声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美美!”李美美挺了挺胸脯,“我要修仙。”
“让我看看。”南翎握住李美美的手臂,灵力探了进去,一路顺通无阻来到李美美丹田,里面三色霞光交映,竟是一个三灵根。
“我能修仙吗?”李美美看着南翎认真道。对面的玉面少年粲然一笑,“当然可以,你很厉害。”
在场的李崇俊李崇思见妹妹被那人抓在手里半天没放,也凑了过去,“仙人,我妹妹怎么样?”得到肯定的回答都开心的欢呼起来。
南翎笑道,“你们的妹妹可以修仙,你们要不要去?”见到两个孩子点头便把身后的师弟师妹唤来为他们俩探测,自己把李美美牵在了手心里,有个这个三灵根,回去师门便有了交代了,当然天资出众的越多越好。
李崇淮不知何时寻了来,身后跟着周氏,美美的母亲。周氏一到跟前便警惕地看着南翎,唤自己的女儿,“美美,过来,修仙修仙修劳什子仙,到时候会把我闺女拐走的,赶紧回来。”
李美美也来了脾气,“不,我要去修仙,我不要绣花,也不要早早嫁人,我攒着小金库,以后我养你。”
“三婶,你怎么平日里都跟妹妹说这些?”李崇淮不赞同地锁起眉头来。
“哪家的闺女不要嫁人的?”周氏气道,“美美不懂事,你们这些当哥哥的也不懂事吗?”
“美美哪怕以后不嫁人,有我们几个哥哥养着,不用到婆家受气去。”李崇淮转过头去,“美美,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哥哥们都支持你。”正在测灵根的老五老七也回头应和,“就是就是,妹妹,就是你去修仙,我们也跟着去保护你!”
李美美感动的热泪盈眶,“大哥五哥七哥对我真好嘤嘤嘤。”
出乎南翎意料,李家这几个孩子的灵根均是上等,虽是四灵根,但先天气足,拿去宗门起码也是外门弟子的待遇,一些灵根更差的就只能去做杂役。
大人们陆陆续续都带着孩子回来了,南翎和他的师弟师妹们都忙碌了起来,夕阳西下,这才测完所有孩子的灵根,李家十二个男孩儿竟有七个都是上好的资质,其余的村民的孩子仅有三四个杂灵根。也是为了这几人,南翎便应了李崇淮的邀请去李家做客,顺便探寻一下为什么李家的血脉如此优秀。
李家老祖宗坐在上首,南翎便位于其旁边,李美美只知道老祖宗叫老祖宗却不知道真名,站在南翎身边听南翎与老祖宗对话,“老人家如何称呼?”老祖宗捋了捋胡须,呵呵笑道,“李玺,你叫我李老头就行。”“那我唤您李老好了。”南翎忽略这个称呼,“李老祖上是不是修仙世家,为何家中子嗣灵根都是如此优秀。”
“那我可不知道,我爹没跟我说过,我爹的爹也没说过,我家世代农民,大概是运气好吧。”老祖宗哈哈笑道。
南翎左右套话却问不出什么来,只好息了打探的心思,应付过这顿饭去,跟李家的媳妇们讲起修仙的好处来。李家人都好奇的询问各种问题,只有周氏愁着脸坐在一旁不开口。
“照你说的,俺家孩子每年才能回来一次啊,俺可舍不得俺家五郎。”五婶拉过李崇思来,抱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整的李崇思满脸无奈。
“送孩子出去学艺也不过是这样,修仙也算是有一门武艺傍身,不受人欺负。”南翎无奈道,已经把修仙与练武同论,坐在一旁的师妹南鸢隐隐有愤愤之色,困顿于这些无知的村民,娇声抱怨,“修仙可不是练武能比的,腾身化云,剑气磅礴你们见过吗?”话还没说完,便被南翎瞪了一眼。
“修仙好处多多,还请各位婶娘好好考虑。我在此等候一晚,明日便走,希望明日能有好消息,在下这便告辞了。”南翎拱手后退,领着令这小土屋蓬荜生辉的一众少男女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