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中旬一个非常普通的周三，罗笛发现自己牙疼。
付笑书跟老冯请假，陪罗笛去医院看牙齿。
走之前，付笑书去八班叫齐嘉兴
“大概就是这样，所以今天的周三总结我到不了了，等方寻回来你让她替代我一下，稿子都在这儿，照着念就行了，谢谢班长。”
齐嘉兴拿过稿子，非常装X的打个响指。“说哪儿的话呀，付姐交代的一定好好干。”
然后转身回了教室。
付笑书拉着罗笛去最近的胡氏医院，一路上控制住她想买零食的想法。
“你的牙齿不痛吗？”
“痛啊，但是我看见零食不能吃心更痛。”
痛的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眼神还是一样的亮。
“等你检查好了，不能吃的我都会告诉叔叔阿姨的。”
“装可怜也没用。”
到了医院挂了号，前面还有四个人。
两个人就到牙科门诊部等待。
“笑笑，我口渴。”
“我记得门诊大楼三楼有放温水的地方，我去给你倒水，不要乱跑。”
罗笛点点头，拿出手机看自己的爱豆，一脸满足。
付笑书走到电梯旁，发现电梯在1楼，索性就走楼梯。
她带着口罩，把脸遮住一大半，又把头发散下来，根本看不出来。
走到四楼的时候，看见一个很像许青杉的人走上来。
她见过的次数不多，觉得可能看错了。
偏偏女人接起了电话。
“我到了，马上就上来。”
付笑书虽然有记忆缺失的毛病，但是在听觉方面却敏捷于常人。
这个声音不会错。
许青杉的工作在洛川，到临川的医院来干什么？难道是给季静竹过生日的吗？
她一个晚辈不应该去窥探长辈的事情。
但是牵扯到了季静竹，她还是跟了上去。
许青杉在六楼转弯，停了下来。
“小姑娘，跟着我干什么？”
她眼神犀利，似乎想要看穿口罩下的人。
“阿姨您误会了，我只是到这儿来看病而已。您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挂号单。”
她把罗笛的挂号单拿出来。
“你不是看牙医吗？为什么在6楼停了下来。”
付笑书似疑惑的接过挂号单，“不好意思，我以为这就是七楼了。”
说着就往7楼走。
许青杉松了口气，她以为是付笑书，不过今天是周三，而且声音完全不一样。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她有配音的天赋。
她站在楼梯上，看到许青杉被一个男人搂着下楼。
她笑得非常幸福，是和季叔叔在一起从来没有过的笑容。
粗略的记了几个男人的特征，她跑到六楼看主治医师的信息。
快走到尽头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男人。
胡春贤，骨科主任。
她到咨询台，“你好，我想问一下胡春贤医生今天不在吗？”
“胡主任啊，刚刚下班，这几天休假。”
“那我什么时候来能碰上胡医生啊？”
“小姑娘，要见胡主任的话，得等到20号之后了。而且他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看来身份不简单啊。
她表示感谢，才想起被遗忘的罗笛。
等她上去的时候刚好叫到罗笛，付笑书赶紧把挂号单给她。
过了一会儿罗笛出来了，说没有什么大事儿，拿瓶漱口水回去再买脱敏牙膏刷牙就行了。
付笑书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你怎么啦？感觉怪怪的。”
“罗笛，我确实有点事儿，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胡春贤。”
罗笛把漱口水拿着，“胡春贤，不就是这家医院院长的儿子吗？你不知道呀。”
付笑书摇摇头。
“不用查，我直接告诉你就行，他们家跟我们家挺熟的。”
两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胡春贤的本科是在夫斯克大学毕业的，也是世界上最好的骨科医学院之一。他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医院里工作，可能再过个10年，应该就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了。”
“罗笛，我不是想问这些，我想问一下他的婚姻状况。”
“啊？不至于吧，胡医生确实长得一表人才，但他好歹也四十几了呀。”
“滚！”
“哎呀，跟你开玩笑呢！关于这个呀，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第1任老婆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个人结婚不到三年就离婚了，也没有孩子。据说他现在有一个女朋友，准备打算结婚了。”
罗笛凑到付笑书的耳旁，“据说还是女方怀孕的缘故，他这几天不是请假吗？我听我爸爸说是准备领证了。”
付笑书坐在长椅子上，任凭冷风吹。
心里有一根刺落入深潭里，扎的软肉渗出苦涩的汁液。
“你见过他女朋友吗？”
“见过一次吧，当时我还觉得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和你麻麻媲美的人了。”
付笑书把手攥得很紧，又略带一点轻松的说，“那你可以把她画下来吗？我也想看一下和我妈妈媲美的人长什么样啊～”
“我印象还蛮深的，不过你怎么对胡医生这么感兴趣啊。难不成你就喜欢这种类型的人？”
“去你的，我弟弟不是学画画颈椎不太好吗，就想好好找个人给他看看。”
罗笛也没想太多，“哎呀，反正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在外边吃个饭再回去吧。”
吃完饭要回学校的时候，罗笛突然拍了一下脑袋。
“我个榆木脑袋！画什么呀，我记得我好像偷拍了照片，你等等。”
付笑书内心祈祷千万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就是这张，你看看，是不是很漂亮？”
付笑书拿过手机，看着照片上笑靥如花的那个人。
是许青杉
脑袋突然轰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啦？长得再漂亮，我觉得还是比你妈妈略逊一筹的，别有危机感。”
付笑书很公式化的笑了一下。
“要有危机感也是我妈呀，我才没有什么危机感呢。”
“我手机好像快没电了，我想给我爸打个电话，借你手机用一下。”
付笑书拿过手机，悄悄的把照片删掉。
等到回学校的时候，看见方寻在食堂门口。
“你们两个终于回来了，知不知道今天的报告有多么的精彩。”
知道了还用你说吗？
“本来今天不是该付小书做报告嘛，班班把稿子给了我之后，然后我们班的大佬说他代替你去，我大气都不敢出，就点头答应了。”
“这不算什么嘛，对吧，最主要的是做完报告之后，有些女生在背后碎嘴，说你一些不好听的话。”
付笑书了然，反正她不管在哪儿都会受到非议。
“结果下课了之后，大佬直接挡在她们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个女生都哭了。”
季静竹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为了她却可能遭到其他女生的非议，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又想到下午知道的事情。
谁还能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呢？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很想站在他的面前。
抱抱他。
不等给两个好朋友解释，她就快速的跑回班上，把自己准备了很久的礼物拿在手上。
8班没有人，操场也没有人，实验楼也没有。
付笑书第一次觉得做一件事情特别力不从心，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就算平时跆拳道再累再苦，她咬着牙也从来没有哭过。
她蹲在实验楼下的草丛坪上，已到秋天，七八点天就已经黑了下来，也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
直到，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她的眼睛有些红肿，湿漉漉的，坐在那里软的就像一只小兔子一样。
付笑书一下扑起来，抱住面前的人。
季静竹下午的时候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说是要出差，不能给他过生日了。
他没有沮丧，也没有质疑。
他知道母亲只不过是更爱另外一个人而已，爱他胜过父亲和自己。
但是他还是在校园里游荡了一会儿，漫无目的，就像是深海里被海草拽住了脚，想游上岸，却放任自己溺水的快感。
直到他看见昏黄的灯光下蹲着一个人。
在抽泣，是很难过的那种。
他认得出来，那个人是谁。
只是当他真正看见付笑书在哭的时候，他还没有来得及安慰，就被小姑娘撞个满怀，人都撞傻了。
“我…我以为我…找不到你了，我找了好多地方你都不在…”
小姑娘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一边说一边还在抽泣，哭得他心都揪起来了。
他左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右手抚上她的发顶。
“别怕，我在呢，逃不了哪儿去的，哪儿也不想逃。”
这一刻，他感到很心安，那种溺水的快感已经慢慢褪去了，他觉得他已经游上了岸，到达陆地。
大概是哭够了，又因为蹲在地上太久，突然跳起来腿麻的厉害。
付笑书站在原地突然觉得有一些尴尬。
她刚刚好像把眼泪鼻涕都蹭到了季静竹的校服上。
他这么一个洁癖的人，不会把校服扔了吧？
“那个，你校服要不拿给我回去洗吧。”
季静竹敲敲她的小脑瓜。
“不用，我自己洗就好。”
“我…”
“我说了自己洗就不用你洗的，本身就是我做的不好，不应该让你担心。”
“我想说的是我腿麻了，走不了路……”
季静竹的声音从发顶传来。
“那就抱着呗。”
就在片刻之间，她已经被公主抱了起来。
“把那个袋子给我吧，里面是我要给你的生日礼物。”
付笑书拿着袋子，季静竹抱着她，她突然就不敢说话了。
糟糕，万一被学校老师看到了怎么办？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而且好像还是她先主动的来着。
把头埋进季静竹的怀里，一路上倒是平平安安，没有老师。
然后她发现自己进了单独的自习室。
季静竹提前预习了课本，学校老师有些时候也跟不上他的步伐，他也喜欢安静，学校的领导索性给他配了一间自习室。
还只有他自己有钥匙的那种。
季静竹把她放在软凳上，给她揉腿。
好歹也是练过跆拳道的，这一点她还是懂的。
但好像对方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反正都占过一次便宜了，不如就再占一次，反正也不吃亏。
抱着这样的心态，她心安理得的看着季静竹给她揉腿。
本来严肃的脸上，却在灯光的映衬下显示出了一丝柔情。
等一切做好，付笑书发现腿确实没有那么麻了。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没有给任何人说过。”
只有林乂知送了他一副新的耳机。
付笑书有些心虚，难道要说她是不经意的看见季静竹的生日，然后刻意的记下来了吗？
才不要呢！
“我就是知道啊，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付笑书打开袋子，里面有中午拿回来的巧克力慕斯蛋糕，还有一个盒子。
“你等等，把蜡烛点上，我把灯关了，过生日一定要许愿的。”
她兴致勃勃的插上蜡烛，又踩着小碎步把灯关了。
蛋糕并不是很大，两个人吃就够了。
季静竹看着她回来，盯着他。
“不能这样许愿，你要双手交叉，这样许愿才行。”
季静竹学着她的模样，虔诚的许下了属于自己17岁的愿望。
吹灭蜡烛，付笑书却没有急着开灯。
“我要送给你的礼物，你要好好的看哦”
付笑书把东西插上插头，才看到了整件礼物的样子。
那是一个用冰棒的木条做成的扇形的小夜灯，点开有两种模式。
一种是橘黄色的灯。
另一种是星空。
“我做的不是特别好，但是也算是诚心诚意的吧。”
“季静竹，希望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宇宙中最不能理解的东西就在于能够被理解，在我眼里你比任何人都好。”
“我许你一个承诺，在我有限的生命里，我会尽最大努力陪着你。”
陪着你变得更优秀，陪着你走过一季又一季的花路和险路。
季静竹看着整个屋里的星空，听到付笑书一句又一句令他感动的话。
他很想捧起小姑娘的头，吻她。
但他不会，他还有很多很多的秘密，小姑娘只看到了她喜欢的样子。
如果彼此联系更加亲密，却注定有一天会被丢弃。
他在这一刻还是止步了，后退了。
他得到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小姑娘一步一步不带侵略的走向了他的世界的时候，他却害怕了。
很早之前的他，多么希望面前的小姑娘能和他一样，陷入无尽的黑暗当中。
之后的他，却发现她像小太阳一样温暖着很多人，他就想着有这样一个人，陪着他，该多好。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他想的只是把她推出黑暗，就做那颗小太阳。
“谢谢你，但我生来就孤独，也不需要别人陪着。”
付笑书有些难过，这样的他怎么能让别人喜欢呀。
明明自己好的不行，却还是因为长久的孤独，不愿意和其他人过多交往。
说着让别人伤心的话，想让别人离开他。
她知道他们彼此都有太多的秘密没有告诉对方，只愿意给对方呈现最想看见的自己。
不是真实的她，也不是真实的季静竹。
她不要这样的季静竹。
她要只属于她的季静竹。
她不能再向前了，越向前，面对面的这个人就会一步一步退到更黑暗的地方去，等不到她也等不到光亮。
“那好吧，反正我话都说出来了。”
“记得把蛋糕吃完，我回去上自习了。”
付笑书此刻心情有点复杂，但是她知道，无论她的那本人物回忆录上有没有这个人。
她都不会忘记，有一个人值得她奋力一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