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太累了,我的腰,都快贡献给这玉米棒子了!”
“啥?”
看来是没听懂。“我出去溜达溜达”我无奈地抛下一句,离开了我做义工的地盘。
说实在的,这农家的小院子,着实没什么可转的。站起来也就是,从自己家的二门口转到大门口,几步的道儿,我却想把它踩出金子来,也算是逃离生产劳动的一种方式吧。
骨头都快折八节了,马上就成蜈蚣了。我边自顾自的叨叨着,边伸了伸懒腰。得让那些被奴役了的骨头们看,稍稍的休息一下,完了好再压迫它们,所谓的贱骨头就是说它们!
当家里有农活召唤我,我会即刻就位,做回我的灰姑娘。这个习惯我一直保持,这个习惯一直延续——我弟。他参加工作以后,也经常性地从公司匆匆回家,头一天还穿着来不及脱的西服,第二天就换上破旧衣服,赶到地里和母亲去收玉米。
毕业这许多年,我没能减轻多少家里的经济负担,只能贡献点力气,这种窝囊似一根又细又长的针,插在我的心脏上,当我稍稍用点力气动一动,它会钻心地疼痛。
父母从没这样要求过,我却一直有这种想法,什么时候让他们脱离土地里的劳动,是我的愿望。
这样的想法不是说我鄙视农村,鄙视劳动。我从不为自己是农民的女儿而羞愧——我只有在爸爸亲手搭建的小炕上才能睡到自然醒,我只有看着家里房顶上斑驳的影子,心里才踏实,更不肖说家里的花花草草、猫猫狗狗了。
父母从没要求过我,包括我未来和谁生活,他们关心我的婚姻,可他们从不过问。他们越是这样,我越是怕自己没有着落,怕他们操心。
我也思索这个问题:婚姻于我而言,到底是为了让父母安心,还是我自己未来幸福生活的一种方式,亦或者两者兼顾。还是,大家都这样做的,我也必须?
高朗和江一媛的婚礼,就在这个“十一”长假。我回家劳动,不去参加,是最好的借口,还是最好的躲避?我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让繁复的体力劳动,蒸发掉体内所有的不安分,让所有的分子都安生,我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放空,放空……
我的脚一踏地,路面就咯吱咯吱地响,雪已经被人们睬的面目全非了,仍然扯着大花脸在路上调皮。我就在原地踏圈,听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心里说不出的舒坦。正午的太阳,还有些威力,晒的后背好似顶着电热宝。
楼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些人,大家都在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着,可能都和我一样,还没在上午的答题中,缓过神儿来。此刻,等待考场开放的时间里,休息一下。
休息就休息到天黑了。
等到大家几乎都快走完了,才轮到我论文答辩。我倒是成了压轴唱戏的!
我现在只能回忆起,我回答了绘画疗法,其余的一概想不起来了。当时,我面前有三位主考官,是男是女,我也没记清。我脑子里一直在重复那些晦涩的名词,仔细回忆它们如何实施的详细步骤。感觉脑子里的、记忆部分的肌肉,正逐渐僵硬,时不时还得费力地扯动这肌肉的一角,摔打摔打,让僵硬的部分恢复灵活。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倒腾里,其余的都没注意。
依稀记得,我每个问题回答的都挺快的,在三位主考点了几次头,他们不约而同地对视一下后,我离开了考场。
我心情大好,心头的石头山,仿佛一下子就搬离开来。只是有点委屈思雨,我摸到思雨的车上时,天黑的已经看不清她的脸。
我说:我积了八辈子德,修来的和你同船渡。她回我:我倒了八辈子霉,遇上你这么个呆子!
呆不呆的,我不在乎。我顺利地拿下了心理咨询师证,拿到那个本本,我向思雨炫耀:以后俺也是有证的人!
思雨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恭喜你,离正式神经症患者又近了一步!
死丫头!
我依然能见到高朗、杜明远,每天都见。如果爱是不打扰,不纠缠,我爱着高朗,我爱着杜明远。这不冲突,这爱,是家人能给予的爱。这个,我能做到,能恪守。他们都是有证的人,我自觉地在心里把他们束之高阁,从前的情分一笔勾销。我们保持距离,保持客气,就像刚认识那样相处,反倒落得清闲自在。我心里是自在的,我有太白金星赠与的灵丹。他们怎么想,不关我的事儿,再说我也管不着!
人世间有太多,我们管不着的事儿,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儿呢。听说,老大就断了一回小白家的家务事儿。
听说,因为是听说的,有可能是虚的。听说,小白的妻子和他嫂子,一起来找的老大。因为小白和江一媛互发的短信让他妻子发现了,其中有暧昧的情话,让人受不了。据小白的妻子讲,小白回到家,经常拿着手机短信聊天,没想到会是……
她要求老大管管他俩,都是有家庭的人。
老大怎么回的,我不得而知。
这事儿是真是假,我也不得而知。
这事儿在办公室里发酵,变成八卦谈资的时候,我见过高朗,他的脸没有什么不同,依旧不悲不喜。
江一媛是与众不同的,她可能是我们这支队伍里的一个异类。
记得是哪位名人,在谈论医患关系时,他说,如果我们现在的医生拿出曾经年代医生的精神,而且我们的体制更加健全,不附带给予他们压力,他们还不能够做得更好。患者,请你理解,这支队伍中存在的20%的机率,是这20%让你对这支队伍另眼相看!
我猜想,江一媛就是那20%。
那是一个周六,思雨带我去市区的工厂看看。
自从家里的企业出现了上次的危机,孟爸自知传统的经营方式——一个人说了算,不能适应时代发展的需要。他改变了经营策略,请来了专业团队,公司的经营管理,都有完美地策划。按照科学的管理,此时的孟氏企业已经完全正规化、产业化。
他偶尔也会刻意地让思雨参与企业的经营,以督导啊,检查啊,催货啊的名义,让思雨了解企业的发展运营。
我俩忙了一天,差不多傍晚才起身回城。在高速上,我一晃看到了一辆车停在路边,女的向我俩招手,车速太快,我觉得是江一媛,思雨笑话我不是眼神出了问题,而是心出了问题。
她正幸灾乐祸的一秒之内,我们的车瞬间向一个方向倾斜,发出一声巨响,犹如一个跛子跑动时,一侧高一侧低的不住地抖动,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情急之下,思雨只能慢慢踩刹车,让车靠向路一边。还好,车没有张个子,给了我们好大一面子。
只是,我俩都吓的不轻。
感紧下车,喘气,喘息……
我俩低头看车子,不知是哪里来的类似钢钉的东西,插入了车胎。
我俩呼哧呼哧喘着气想办法,只有打电话给高速交警,让他们紧急救援。
稍稍稳定了心神,我劝思雨去看看,刚刚求救的两个人。她什么也没说,跟着我折回去,果不其然,真是江一媛!她旁边的男士,我不认识。
江一媛满脸不高兴地抱怨:“高速是怎么管理的,怎么这么快速行驶的路段,还有这种的钢片呢!”
我低头一看,一块10厘米见方,长度不可测的钢条插在车底,不知道伤了车的哪个部位。
“看来,我们算幸运的,我俩的车是被扎的爆了胎。扎的东西,估计和你们遇到的是同种物品,就是小了点。”我和江一媛说。
那男士一言不发,只是讪讪地看着思雨。
“走吧,咱们去车边上等,等警察来救援。”旁边一言不发的思雨一脸不悦,张开了嘴巴,下了命令。
我稍稍和江一媛点了点头,招了招手,算是说再见。
气氛很微妙,我像是不速之客,忽来忽去的。
等待救援的时间里,我好奇的八卦了一下和江一媛同行的男士。
本以为是江一媛什么亲戚,思雨的答案让我瞠目。
那男的,是思雨爸爸分公司的副总,算是她的一个远房亲戚。和江一媛一毛钱亲属关系都没有!
难怪思雨一直耷拉着个脸,一点阳光都不给。难怪那男的,巴巴地看着思雨,什么也不敢说。
“孟思雨,只要和你家沾上一丁点的关系,准没好事儿!”
“谁求着她沾了?还不是她投怀送抱的自己愿意沾!”说完,她鄙视地看了远处的那对,并啐了口吐沫!
看着江一媛被晚风吹起的长发,看着她逐渐模糊的、修长的身影,我忍不住对着黑灰色的天空骂道:爱情,你这死不要脸的腌臜泼皮!
车里的电台还在响着: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