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幽幽转醒,只觉得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痛的,她想说话,但是一张嘴只觉得喉咙像是火烧一样,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你醒啦。”有个少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似乎很是惊喜的语气,“我扶你起来。”
林楚被女孩子搀扶起来坐着,才发现原来自己在一间极为简洁的房间内,面前的少女穿着鹅黄色的衣裙,手里拿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你先喝了吧。”
手里被塞了一碗药,林楚把碗凑近鼻子闻了闻,银柴胡、黄连、地骨皮......是治外伤发热的药,她大口大口地把药灌下去。
“诶,别喝那么急,呛到怎么办……”少女连忙阻止,没等她说完林楚就把喝光的碗放回她手上了。
“这......是哪里?”喉咙被汤药润过了便能说出话来了。
“这是逸王府,就是圣上面前管检察司的逸王。我是王府大厨房的丫鬟苏叶。你是十天前王爷在郊外官道捡回来的,王爷说若是你醒了就让你做王府的丫鬟,以后你便跟着我混好了。你可不知道,我们王爷心地可善良了,遇见趴在路上的你就捡回来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苏叶小嘴不停,歌颂了一番自家王爷如何如何好心,是个大善人,没发现林楚在听到“逸王”二字时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是变得一片惨白。
“逸王……”林楚默念这两个字,眼前似乎映出一片连绵的火光,林家的宅院,有着无数奇珍异草的后山都被火吞噬掉,整个林氏山庄都在燃烧。
“喂,你还好吗?”
林楚被苏叶从回忆里唤回,迷茫地看着她。
“莫不是你是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吧。没关系,王爷知道你醒来肯定会传你过去问一番,到时候他给你起个好听的名字,你以后就是王府的人了。”苏叶听说这位被捡来的姑娘大概是遇到了流寇逃出来的,一身是伤,大约也是没有家人了。一时间苏叶同情心泛滥,连看向林楚的眼神都带着怜惜:“你也很累了吧,先睡一会,不怕噢这里没有人伤害你。”说着便把林楚扶回躺姿,还帮她盖好被子。
林楚顺从地躺下,脑子里想的都是那片火光,家人和那天来家里的不速之客。
林家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医学世家,药材生意也算做得很大,林楚就是林家独生女。按理说医学世家悬壶济世,怎么会惹来灭门之祸。可是三年前林父出海寻找一种可以入药的海鱼,还带回来一本名为《百草集》的书。书上记载了许多珍稀的药草,有的还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父亲说这本书是孤本,可作为传家之宝,至于上面记载的药草应该已经绝迹了。
那天来的人,带着监察司的腰牌,身后跟着地方府尹和一众官兵,要求林家人奉上《百草集》。父亲虽然不情愿,但是也按照要求把书给了那人。可是到了晚上,一群黑衣人闯入林氏山庄,遇人便杀。父亲察觉不对,连忙让林楚换上丫鬟的衣服,又让林楚的贴身丫鬟换上小姐的衣服。
“楚楚,虽然父亲不知道为何引来这场灾祸,但是应该也是与《百草集》有关。世人愚昧得很,传言此书有长生不老的药草便信以为真。现如今唯有你快快逃走,才能为我们林家留后啊。”
“小姐快走,半夏的命是小姐救回来的,半夏愿意为小姐换来一线生机。”
走?却是走不了。林楚被半夏从小道拉着跑去后山,一路踩着尸体和鲜血,却不曾想半路便遇到一个黑衣人。
“林小姐想跑?”黑衣人冷笑,看向林楚和半夏的眼神就像猫在玩弄自己抓到的老鼠一样。“今晚,一个都跑不了,知道《百草集》内容的人都得死。”
林楚盯着此人的眉眼,觉得十分眼熟,又听到《百草集》,顿时认出此人就是白天带着监察司腰牌强取《百草集》的那个人!
“小......半夏快跑!”半夏把林楚往旁边矮树丛一推,自己挡在林楚前面。
“好一幕主仆情深......我说了一个都跑不了。”
林楚只觉得身上好几处一痛,便倒在地上。一同倒在地上的还有半夏。
“小贼拿命来!”父亲的声音响起,林楚抬眼看见他拿着剑砍向黑衣人,却被对方一刀捅进腹部又抽出。
“不!”林楚喊道,眼睛一睁,映入眼帘是一条漆成红木色的房梁和青瓦房顶。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觉刚刚自己是在做梦,梦见了自己失去家的那一夜。
林楚记得父亲倒下的时候,她吐了一口血便晕了过去,再次醒来便是火光四起,父亲死不瞑目地看着她的方向,半夏半个身子压在自己身上至死都在护着她安危。她不知道怎么爬了起来,从后山小路一路跑出林家山庄,一路跑到体力不支滚下山。
大概就是滚下山的时候被赵王捡到了?那可真是极巧,仇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醒来了?感觉好多了吗?啊,你怎么哭了起来?”苏叶进门看见床上的少女眼睛睁得大大的,眼泪大颗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还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一时之间有点慌,“别哭呀别哭呀。”说着便抱着林楚,像哄小孩一样拍着她的背。
这熟悉的动作又让林楚想起母亲也是这样哄她,可是母亲早就在黑衣人入室时为了给女儿丈夫争取时间而殒命了。
“好了好了,不哭啊。王爷知道你醒了,让你去书房见他呢。”
林楚听闻,抽了抽鼻子,擦掉自己的眼泪,再抬眸时眼中的怨恨被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