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先生,大事不好了。”
在纺织厂,一位中年的绅士正在浏览着监工交上来的报告,另一位女工也不敲门的突然冲进来对着绅士喊道。
“发生什么了。”索尼老先生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女工吵架的小事情。
还没等女工说出接下来的话,杂乱的脚步声和吵闹声就先一步传来。
“你冷静一点,先生,放下你的酒瓶。”
“先生,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我去转告给厂长。”
很快,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黑色燕尾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眼睛充血,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很长,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了。他一手提着一个碎了一半的酒瓶,一手拎着一个昏过去的健壮男人——那个男人的头发上带着玻璃碎片,很明显是被酒瓶打昏过去的——身上还散发着浓烈的酒气,看起来是街头混混,或者睡在公园里的流浪汉。
他凶狠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然后定格在了站着的索尼先生上。
他举起酒瓶向着索尼先生走去,身后跟着的人立马上去拦着他,他回过身,那些人又急急忙忙向后退去。他挥舞了两下酒瓶,再次转过身,走向了索尼先生,这次没有人拦着他了。
索尼先生向后退去,窄窄的桌子难以把他和暴怒的男人隔开,身后小小的空间也没法让他拉开距离。
最终,酒瓶破口像是刀刃一样的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索拉奇先生。”索尼先生没有慌乱,他镇定自若,像是在和老朋友面对面聊天,“好久不见。”
“安东妮娅在哪?”男人的声音因为缺水而低哑,像是某种野兽的嘶吼。
“她已经不在这里工作了,去了别的地方。”
“去了哪?”
“我不知道。”索尼先生想摇摇头,但是脖子上抵着的玻璃并不允许他这么做。
“呵,你怎么不知道。”
索尼先生对着聚在门口的人示意了一个眼神,让他们出去。在一旁站着的黑塔兹心领神会,为二人带好了门。
索尼看着门缓缓关闭,送了一口气。
“你在怕什么?”男人笑了一声,“你是害怕我说的那些事情被人听到吗?”
索尼先生没有正面回答,“我建议你把啤酒瓶放下,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狗屎的误会,你他妈对她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她才八岁。”男人怒吼着,血红的双眼里闪着亮晶晶的东西,“你以为老子我不知道么,是,我一直在骗自己,但是老子不蠢。老子能看出来你个玩意是他妈的恋童癖,但我没想到你会对安妮下手。”
“那你做了什么?一口一个爱自己的孩子,一边抱着你亡妻的遗照在酒馆里大醉,又或者有点小钱了拿去去赌场上挥霍,把那孩子当你的银行,你就很光彩么。呵,猜着你这种人要不是因为突然发现家里没人给你在你醒来的时候放一把钱,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安东妮娅已经离开了吧。”
索尼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男人表情变得狰狞,有一瞬间索尼以为他会就此割开自己的喉咙。
但是他没有,索尼也知道他不会。
男人倒在地上,像是被索尼的一席话抽走了所有的力量。
“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索尼经量的把自己声音放轻一点,“我一时糊涂,给她带来很多痛苦,这些我清楚。那些女工在她的身后议论纷纷到底是怎么聊她的,我都知道,所以我想弥补。”
“为什么?”男人有气无力地抬眼看这索尼“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显得你很有良知么。”
“你也是时候弥补了。”索尼蹲下身子,在男人面前,“她逃离了这里,逃离了这个对她来说混账的城市。你不要成为她的负担。”他顿了顿说,“愿意来我这里当个副厂长吗?”
男人看着索尼:“我们认识几年了?”
“十五年,我们在赌马的时候遇见的,我几乎赢走了你所有的钱”索尼声音轻柔,像是在追忆什么,“那时候安东妮娅才三岁。”
“呵,现在十八岁了吸引不了你了吗?”
“不,那只是一时糊涂而已。”
男人又沉默了一会,说:“你说的对,我是一个混账,天天醉死在酒桶里面,败掉了所有的家当,害死了玛丽......”说到这,他直直的盯着索尼的眼睛,“还是一个懦夫,我本应该把你碎尸万段的,但是我不敢。”
............
黑塔兹靠着门,厂长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很好,这番争论没有人知道,除了她。
安东妮娅找过她,为了向她赔罪。告诉她自己找到的真相并不如自己想象那样美好,说实话对于这个结果她已经有所预料了,相比之前的崩溃,现在她已经有了接受结果的准备。
就当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都是假的,她得到的爱也是假的。
但是接下来安妮紧接着告诉了她自己要离开的事情。
“为什么要离开?”黑塔兹坐在房顶上,安东妮娅裹了一身黑色的毯子坐在她身边。
“因为太累了想要放松一下,放心,我能照护好自己,而且.......”安东妮娅转过头,眼睛湛蓝像是装下了一片星空,“我也想去看看别的地方的星星。”
后来还说了什么呢?黑塔兹不是不知道那些闲言碎语,她也想知道真相。
于是她问了安东妮娅,当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于是连忙加上了一句:“你要是不想回答可以不说。”
“是真的。”
黑塔兹想象了很多安东妮娅的回答方式,也许是扯开话题,也许是痛斥着说这些谎话的人肮脏的嘴脸,也许是质问黑塔兹作为她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不相信她。
但是她没想到过得到的是这句话,轻飘飘的一句肯定,像是被谈论的不是她,而是一个陌生人。
后来谈了什么?黑塔兹想不起来了,里面两个人的谈话像是魔咒一样,和那句轻飘飘的肯定飘在自己的耳边。
经历了那种事情,会很害怕吧,会很难受吧。黑塔兹回忆着关于安东妮娅的记忆,想要找到不对的那一页,但是她失败了,没有一刻这个女孩脸上不是微笑。
“我是一个懦夫。”男人的声音太刺耳了,黑塔兹再也听不下去了,转身离开了。
.............
安东妮娅钻到了车厢里面,天还是黑的,月亮还在天上挂着,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存在感了。
身边的人叽叽喳喳的小声交谈着,安东妮娅和爱因斯的谈话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只是稍微的躲着安东妮娅,也没有人会阿谀奉承。毕竟这里的,都是普通人。
外面的马车夫吆喝了起来,马车开始缓缓的移动。安东妮娅看向东方,那里,朝阳的第一束光照亮了一片。
“拜拜,库洛塔。”安东妮娅喃喃着,脸上扬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