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天过去了,那扇门等待的人依旧迟迟没有来,除了送错楼的外卖小哥,门再也没有开过。我看着那块刺眼的招牌,感觉这屋子里的整洁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了,一切都如同我眼下还较为清爽的头发一般,或许下一秒钟都会生出油腻。
椅子上无缘无故长出了越来越厚的衣服,除了最上面两层,我已经快要记不清下头长得是什么模样了。还有地板上的杂物,我一次次把它踢到床铺下头,却总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
几天时间里,我帮小学生英雄联盟上了黄金,陪失恋的男孩喝了顿大酒,胡拼乱凑写的《新形势下全生命周期成本理论的商品房成本控制与管理的若干思考》竟然还在比赛中获了奖。
那客户又给我发来两个红包,还说要把我介绍给他的同事,虽然我自己都不知道写了些什么。总之,日子有了好转,吃的土里头至少可以掺点其他东西了。
元宝说,多亏她这只招财猫。我也是这样想的,因为她的名字就是这样。
“干脆这样。”
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蹲到元宝面前。
“干什么?”
她自顾自地舔着毛,耐心地打扮。
“从今天起,你改名叫做,招妹。”
“去死。”
“招妹。”
“不要。我可是个女孩子,怎么也得有个小公主的名字,比如说,兜兜什么的,要改名也只能改这个。”
“招妹。”
元宝一巴掌糊到我脸上,响起的却是一阵敲门声。
我呆了一下,直到再次听到那声音真真切切地响了。
“哒哒哒……”
元宝像立正一般站好,肉乎乎的前爪紧紧靠拢,我也挺直了腰杆。
“记住别掉链子啊。”
梳头、擦脸,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再顺路把地上的杂物踢进柜子下头。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气沉丹田、外松内紧,用浑厚的男中音和标准的普通话喊出。
“来了!”
门外站着却是两个男人,警服道明了他们的身份。
我急忙把挺起的胸膛示弱般松了下来,举起的手不自觉地移到身后。倒是元宝按照预演方案,竖着尾巴,迈着优雅的小步子“噔噔噔”迎了出去。
“喵喵喵……”
她甜美地叫唤着,绕着远道而来的客人缓缓转圈,柔软的尾巴轻轻摆动着。
“哟,这猫挺有意思的。”
那个年轻警察笑了一声,弯腰摸了摸元宝的脑袋。
“两位警官,有什么事吗?”
我开口了,眼睛盯着入戏的元宝,想要把她叫醒。
“是这样的,我们跟你了解一下情况。”
他挺直了身子,一毛一的肩章,看样子还是个入职不久的菜鸟。
“最近,在这附近有看到什么形迹可疑的陌生人吗?”
另一边是一个年长警察,脸上写满了沧桑,只有那双眸子透着刺眼的亮。
“没有,我很宅的,天天基本待在家里,最近看到的陌生人估计就你们俩了。”
那双眼睛里似乎装着倒刺,可以把我浑身上下扒个精光,让人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我不由得把目光移到了那张年轻的脸上,大盖帽压着的瘦高个子,活像一根行走的金针菇。看着他突然挑起的眉毛和放大的瞳孔,两人似乎都在同一时间找到了记忆里那个契合点。
“卧槽,老年人。”
“是我是我,你是刘……”
“是的,老同学,我姓张。”
“对对对,我记得你,我记得你,以前不还老抄你作业嘛。”他兴奋地望向身边那年长警察,“贺队,自己人,我警校老同学。”
“怎么,要不是你还穿着这身皮,我第一眼还真认不出来。”
“是的,要是你还穿着这身皮,我第一眼肯定能认出来。”
我重重拍向他的胳膊、肩膀,手掌停在离他屁股五厘米远的地方。没有对上名字并没有影响心情,曾经脑海中设想过的尴尬没有出现,我是多久没有见过一张熟悉的脸了。
“以前在警校的时候不天天穿这衣服吗?现在你不穿,我一下还真没适应。咱毕业有三年多了吧,现在在哪里发财啊?”
“唉,别提了,自己蹲家里混饭吃,给国家数据扯后腿的那种,就差被当成贫困消灭了。”
“我不也是,都是混口饭吃而已。”
“发生什么大事了吗?你们来这总不可能是抓赌抓嫖的吧。这个院子里就剩一些老弱病残,我看应该都沾不上边。”
“的确,出了个案子。我们不都抓紧时间在摸排情况吗?”看着那年长警察点头,他招呼着拍拍我的肩膀,“好了,你这里我们就不看了,晚上咱俩一起聚聚,一定要来啊。”
老年人姓周,单名一个鸿字。那时为了考上一本,他以无限的毅力一连复读了三届,我曾佩服他的勇气,他却摇摇头,说自己就是太没有勇气了,所谓的毅力更与自身无关,全都来自于家里的压力。奈何天生不是吃这碗饭的人,伴随着一年比一年高的录取线的是他一年比一年低的分数,最后无奈只能选择了警校。大年龄让他在享受教职人员身份自由进出校门福利的同时,也让他得到了这个更受欢迎的名字,老年人。
大概是连续三年高三掏空了他的身体,老年人身体和成绩都很一般,大部分的时间他都花在抄作业和各种补考上,甚至连他的一千米都是我替他跑及格的。可等到毕业那一天,一切重新归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