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顾惜月有种莫名的安心,加上酒精的加持,霍挽风马上被困意包裹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后,意识又模模糊糊回来了,依稀中,又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海世泽寝殿内殿的屏风后,他正和衣而卧,歪歪斜斜躺在自家红木雕花大床上,窗外的太阳已经透过薄薄的窗纸把半个屋子照的亮亮堂堂,床上的人翻了个身,终于转醒。
“醒了醒了,夫人,少爷醒了!”一个童稚的声音急急呼喊着。
海世泽蒙了一会,想起来昨晚拉着小诺陪自己喝酒到天都快亮了,怪不得头疼得厉害,不过爹娘到这个时候还没来骂人,倒是头一回,也罢,可能他们终于放弃我了吧。
这么想着,强撑着坐起身,酒精下了头,小山的样子又毫不留情填满所有思绪,他努力摇摇头,试图把一些画面从脑子里晃出去。
“阿泽,你总算醒了!”海夫人人未到声已至,说罢带着两个小侍女推门而入,
“儿子,你这是怎么回事?这几日连连买醉,前日你在珍味阁喝醉,幸亏小诺带人把你找回来了,再前日,你在路边的小客栈喝的又哭又闹,还好贺家公子路过,把你送回来了。昨晚又......”
“对不起,母亲,孩儿让你们操心了。”海世泽好几日没有去学堂了,前两日海老爷还过来训斥他几声,今天估计看都不想看到他了。
“傻孩子,不开心了放纵几日也好,娘只希望你赶紧走出来,好起来。想多休息几日也无妨。”海夫人将他凌乱的长发往身后顺了顺,满眼慈爱。海晏总是怪她把这儿子纵容的无法无天,可她怎么看自己的儿子都欢喜的很。
“娘,你怎知我不开心?我还以为你们只是以为我贪玩贪酒.......”
“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是真花天酒地还是心有郁结,娘还能看不出来?你要是想说娘就听着,不想说娘也不问。”
“娘,我有个好朋友,我找不到他了。”海世泽伏在母亲腿上,像小时候一样。
“如果他真的不见了,那便是你们缘尽于此,若是你们缘分匪浅,那便终有一日能再见。老天爷自有安排。”海夫人扶起儿子,接过身后侍女手上的碗“来,喝点粥,暖暖胃吧。”
“父亲应该很生气吧?”海世泽起身,乖乖吃粥。
“他这两天日日在宫里待到夜半才回来,朝中事务繁琐,倒还没工夫收拾你。近日又听闻陌国使臣们已经在路上了,过两日就要进城了。”
“陌国为何突然想到出使咱们邺国?”
“这可不是突然,近几年邺国矿业突飞猛进,农作物也不靠跟咱们购买了,甚至茶叶都自己种出来了,因而日渐张狂起来。反而咱们前几年连年遭遇水灾、瘟疫,国运不济,圣上日夜披肝沥胆焚膏继晷,身体也熬坏了。那些个怕是趁人之危来耀武扬威的。”海夫人好看的眉头不禁皱了皱。
“那可不是,一个从前需要在咱们手底下讨饭吃的国家,现在强大了,必然想一雪前耻风光一回,小家子做派!要不是皇上深明大义,当年接济他们些,他们怕是早就分崩离析被其他各股势力吃的干干净净了。”海世泽只知道那是个曾经风光无限,后来落没了的小国家,没成想现在已经成了气候。
“先不想了,你赶紧吃了这粥,皇后娘娘今儿中午突然召我们几个夫人进宫用膳,娘收拾收拾就去了,你起来好生在家读书习武,莫再气你爹爹,叫他省点心吧。”
“孩儿知道了。母亲放心去便是。”
海世泽才惊觉自己最近日日买醉,夜夜不省人事,这么大的事竟然从未耳闻,亦丝毫未顾及父亲母亲的感受,心下内疚,或许,那份执着是时候放下了。
他本也不死心去了官衙,衙役说那尸身有痨病,怕是有瘟疫,已经焚烧了。尸身佩戴的名牌他也看了,是小山的没错,他也不想死心,却真切看不到希望。
洗漱一番,去找小诺,那本就是个滴酒不沾的孩子,为了陪他喝酒浇愁,硬生生捏住鼻子灌下去两大壶,现下还一身酒气蒙头大睡呢。“对不住了,小诺。”海世泽帮他掖了掖被角,又小心掩上门出去。
到了夜里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回来,父亲没回来还算正常,圣上经常跟他叙话到深夜,母亲倒是有些稀奇,一般进宫再晚,赶天黑也该回来了,他第一次发觉,父亲母亲其实挺劳碌的,只是什么都不说,哪怕自己再顽劣,他们也不曾真心发脾气。
他吩咐管家叫厨房做了些清淡的吃食,在灶台煨着,随时上桌,自己则在门口的石阶上来来回回踱步,想来他们在宫里议事也来不及好好吃饭。
走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发现院里新栽了些蔷薇花,柳树也更高大更茂密了些,自己天天进进出出匆匆忙忙,竟是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自家的景致了。
停下步子好好看了看,想来自己在外面贪玩的每个夜晚,母亲大抵也是这么来来回回走着,守望着吧。
终于,远处有了车马的动静,在这深夜里越来越清晰,是自家马车的声音。
“刘叔,去热菜上桌了。”吩咐了管家,海世泽站在门口静静等待,果然就是自家那用了好多年的旧马车。
“你怎的在这?”海晏先从马车下来,夫人也紧随其后。
“孩儿在此等候父亲母亲,进屋吃点热的吧。”
“又闯什么祸了?在这卖乖。”
“孩儿闯的祸太多了,数不过来,不过今天没有,今天是想你们了。”
“走吧夫人,阿泽备的饭菜,一起去尝尝!”海晏一脸疲惫,左手牵起妻子,右手牵上儿子,往内院走去。
进了内殿,菜刚刚上桌,正冒热气。
“鱼肉粥,清淡滋补,父亲母亲吃一些罢。”海世泽给二老各盛了一碗。
“皇后娘娘怎么说?”海晏吃了一口小菜,问一旁低头吃粥的夫人。
“皇后娘娘的意思,太子一来是自己所出,二来干系江山根本,肯定不行,二皇子估计也不行,昭妃已经在皇上书房哭闹了三天了,几度昏厥过去。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三皇子了.....阿拙这孩子,命怎的就这般苦...”海夫人边说边落泪。
“什么意思?什么肯定是阿拙?”海世泽一头雾水。
“你还不知道?这次陌国使臣来,带了他们国最小的公主青菡,说是为了向我们示好,将养在咱们宫里,学咱们的礼仪文化,以后就嫁给咱们皇子或者大臣之子。”
“那多好!这岂不是美事一桩?”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那边说了,为了促进两国的深入了解,也让我们表示诚意,要带咱们一位皇子过去,学习他们的历史、文化。以后可以留下,也可以回来。”
“呵,我们的皇子岂能是他想带走便带走的?”霍挽风想到阿拙不谙世事的脸,愤慨难耐。
“现在是我们国力最虚弱的时候,内忧外患。近几年矿业对他们也形成了依赖,他们才敢在这个节骨眼蹬鼻子上脸。面对陌国,或许可以拼死一战,若他们再伙同其他狼子野心的,我们便岌岌可危。给出去一个皇子,才是目前最划算的做法,也相当于拉拢了陌国,若此时有别的国家想趁虚而入,也算他们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我们多一个盟友。”海晏垂下头娓娓道来,想来这是已经被商议过千百次的答案了。
“不就是欺负阿拙没有母亲?若是容贵妃还在世,看谁敢动他一丝一毫!陛下也是的,怎的没了娘连爹都变得这般无情么?”阿拙是海世泽看着、抱着、陪着长大的孩子,与亲兄弟也无异。
“休得胡言!”海夫人轻叹一声。
“本来就是,自打容贵妃去了,陛下就再不疼爱阿拙,也不寻个位分高的娘娘养着,只丢给奶妈管着,平时也不闻不问。”
“容贵妃福薄,封了贵妃不多久便病逝了,不过从贵人到贵妃,开天辟地她也是头一个,时至今日,论盛宠,她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怎奈消受不了这福分,哎,如今看来娘俩都是福薄之人呐。”
“明天我去看看阿拙。”
“也好,就属你跟他玩的好,去宽宽他的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