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很是漫长,全是碎片式的梦境,梦里一会是顾惜月,一会儿是慕秋杉,茕茕孑立,独自一人站在长街的尽头,满脸悲伤,若隐若现,待他终于跑到跟前,那人又到了下一处街角,如此反复,无穷无尽,无法触碰。不同于之前画面清晰情节流畅的梦境,这一次的梦境,一片混沌,断断续续。
醒来又睡去,睡去又醒来,如此反反复复了不知道几次,终于睁开眼,头脑恢复了松快,一片清明,窗外明显是早晨熹微的晨光。
旁边是正在洒扫的李婶,“少爷,你可算醒了,老爷夫人这两天轮番守着你,可担心坏了!”
“这两天?”霍挽风在“两”字上加重了读音。
“是啊,你前天回来就睡下了,昨天又睡了一天,可不就是两天了?当真是睡糊涂了呢,昨晚你才退烧,夫人才放心去睡觉的,现在又在楼下给你煲汤呢,一会起来了多喝点啊。”
“两天了.....”霍挽风一把抓起床头的手机,解锁屏幕,8个未接,24条新消息,这些红色的感叹号每一个在他看来都是待拆的礼物,他忙不迭一个个点开,8个未接,3个来自林施诗,一个来自周浩,其余都是同学朋友。
24条微信,10条来自林施诗,5条周浩,2条Leo的,其余都是毫无意义的群发或者广告。
他又点下那一串熟悉的号码,当然还是熟悉的无法接通。拨给郭文,还没开口,就得到了那个他不想要的答案。
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起身洗漱完穿戴好,刚下楼就被还一瘸一拐的李美华拦住了,“乖儿子,花胶鸡汤给你熬好了,快来吃点补补身子!”
拒绝的话终究是到了喉咙眼还是咽下去了,李美华小时候在家就是小公主,嫁给霍竣以后更是被宠得无法无天,这辈子让她担心的,也就是这个儿子了,看她跳着脚在厨房忙活,霍挽风心下一软,“好的妈,在学校就想你这一口了!”
终于在李美华热切的注视下,喝了两碗汤,吃了三个大包子,才勉强脱身。只是出了门上了车,他又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是去学校?咖啡店?警察局?他真的不知道,终于还是一脚油门,往轻慕咖啡疾驰而去。
到了地方停好车,Leo正在门口喂流浪猫,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说明那个喂猫的人,今天不在。
“我来吧!”霍挽风过去蹲身接过Leo手里的猫粮,一颗颗目标机械厂丢在猫咪们面前。
“这老板玩的是不是有点过啊?还没回来,我这每天又多了一件工作。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多好呢,敢情你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他,很快就回来了!”
霍挽风又端了一盆水出来放在墙角,“别噎着,”他俩小心的逗弄着一个个毛孩子,做着顾惜月每天都会做的事。
一辆出租车在门口缓缓停下,霍挽风的余光扫过去,一个人影从后座慢吞吞的走下来,那身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有些歪斜,还有些趔趄,不是顾惜月还能是谁?霍挽风能感觉到心脏重重的在胸腔撞击,他起身箭步而上,还没开口,顾惜月便像失了线的皮影人儿,瘫倒下去,轻飘飘的落在他怀里,他打横抱起他,往自己车的地方奔去。
“哎这位朋友,车费没给!”出租车司机在车里喊叫。
“我给你我给你!”Leo正准备追着霍挽风一起,这么一来又反身回店里拿手机付钱,等付完了大几百的出租车费,霍挽风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附近就有一家医院,没几分钟车程就到了。这种不省人事被抱着进来的患者,医院第一时间省略各种手续安排上了医护人员,医生护士一阵忙乱过后,顾惜月终于打上吊瓶安安静静躺在临时病床上,霍挽风也才终于仔仔细细的把他从头到脚看一遍,他满身满脸的泥土,划破了的单薄衬衣,擦伤的眉骨和红肿的手腕在他,让他的眉头越拧越紧。医生告诉他,患者身上还有多处擦伤和淤青,他虽然看不到,听了这话亦是字字锥心。
还好,医生说仅仅是体力不支外加血糖低造成的短暂昏迷,休息一会就会转醒。霍挽风想了很多种他回来的场景,唯有这个,是他不曾想也不敢想的。给郭文打了一通电话,让他把家里的汤和饭打包了送来,再带一身干净衣服。郭文没有多问,以他的办事效率,此时此刻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顾惜月的脸色很不好看,嘴唇干裂苍白,皮肤也没有一丝血色,霍挽风轻轻握住他那一只没有打点滴的手,缓缓摩挲,试图让他再暖和一点。
不到一个小时,床上的人缓缓转醒,霍挽风在床头晾了一杯开水,现在正好不热不冷,他扶顾惜月半坐着,将水杯喂到他嘴边,果然刚刚醒来的人都是渴极了的,顾惜月用手抵着霍挽风的肘,生怕他把水拿走了似的,一口气喝完一整杯。
“我再给你倒一杯。”霍挽风又晾了一杯在床头,“一会就凉了,等一等好不好”
“好。”顾惜月声音沙哑,勉强才吐出这一个字,霍挽风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十万个为什么,现在不是时候。
“回来了就好。”霍挽风坐在床边,给他掖好被角,又被从被子里伸出来的一双手拉住,平日都是他粘着人家,赖着人家,这倒是顾惜月头一次拉他,他立即双手扣住他的十指,抵在唇上,“回来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顾惜月点点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似乎毫不在乎身体的不舒服。
“笃笃笃”
“进来。”霍挽风保持着双手抓握住顾惜月的手的姿势,没有回头,他知道肯定是郭文。
“鸡汤馄饨,我用你妈妈煮的鸡汤下了些馄饨,还有李婶包的包子,炒的小菜。”郭文似乎丝毫没看见两人亲密的姿态,支起床上的桌板,开始专心布菜。
“看起来真好吃,我真的有点饿了。”顾惜月掀开被子坐起来,拿起勺子对着馄饨一口一个,这是自打认识他以来,顾惜月第一次对食物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我给你夹菜。”毕竟只有一只手,怎么都不方便,顾惜月顾得上馄饨顾不上别的,他吃一个馄饨,霍挽风给他喂一口菜,再见缝插针的给他投喂一口包子,硬生生的把所有东西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呃,我再下去买!”郭文觉得自己已经准备的够多了,没成想居然没够吃。
“不用了,麻烦你了郭秘书,我已经吃饱了,饭菜太好吃了,没忍住多吃了点。”几碗饭下肚,顾惜月的力气似乎也回来了。
“只要你觉得好吃,以后住我们家,天天让我妈和李婶给你做。”霍挽风见他状态好转,也算松了一口气。
“这像什么话,对了,我觉得好多了,咱们回家吧。”顾惜月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没有什么留在医院的必要。
“好,一会医生来了,再让他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回家,好不好?”霍挽风抽了一张纸巾帮他擦嘴,三个人都没有感到丝毫不适。
“好。”
“衣服在这个袋子里,都是从你衣柜拿的,从里到外都有,鞋子我刚刚重新按你说的买了一双,在这个盒子里。我就先走了。”郭文收拾好了锅碗瓢盆,就准备撤退了。
“谢谢你,郭秘书。”霍挽风拍拍他的肩膀以示感谢。
“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