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小山,趁热喝了这药,我给你备了蜜饯儿,喝完了赶紧吃一颗,一点儿都不苦!”海世泽从袖子里拿出一颗甜果饯儿,在慕翊山眼前晃了晃。
“好,”慕翊山乖乖的端起碗一饮而尽,海世泽忙把蜜饯儿放进他嘴里。
“如何?可还觉得苦?”
“不苦,很甜。”以前在家喝完药,娘也是如此放一颗蜜果饯儿在自己的嘴里,一模一样。
“谢谢你,海少爷,”小山看他眼睛眯成一条线,眼尾的那颗痣漂亮得恰当好处。
“别叫我海少爷了,叫我阿泽就好!以后你喝药,我都给你准备个蜜饯儿!”海世泽看他吃得香甜,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海少爷,小山公子的药还得吃几日,药材却没了,今日雨后初晴,正是采药的好光景,我这就去给小山公子采药去!”小诺说着,已经背上了背篓。
“我跟你同去,今儿山上的蘑菇,定是顶好顶好的,再打只兔子烤了开个荤!”别的不说,这上山打野的本事,海世泽还是当仁不让的,“小山,你也去透透气,呼吸点新鲜空气,对你身子好!”
“那我,便和你们同去罢!”
三人在山间流连了半日,今儿的好家伙真是多,背篓都装的冒了尖儿。
“好了,莫贪心了,小山公子怕是要饿了,我们今日且如此吧,早些下山。”小诺怕再不阻止一下这疯魔的海少爷,怕是他要玩耍到天黑了。
“是啊,可别饿着小山了,走着!下山!”
三人缓缓行至山下,太阳已经西沉了。
“今晚炒个小葱鸡蛋,再炒个口蘑,再把这兔子给烤了,惬意!”海世泽已经列好了今日餐单。
“是谁?”突然,只听海世泽一声怒吼,手里的树枝便朝一棵树后直直飞过去。“快快现身,鬼鬼祟祟作甚?”
“慕少爷,慕少爷,是我,李叔。”一位约摸五十余岁的长者,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
“你是何人!”海世泽一个箭步护在慕翊山身前,随时准备攻击这突如其来的访客。
“阿泽,不必惊慌,他是我的家人,我和我娘的管家。”慕翊山忙止了海世泽手上的动作。见到李叔,他格外的欣喜,“李叔,可是娘差你来寻我?她可安好?”
“少爷……节哀啊……你娘,你娘她已经过世了。”李叔低下头,不忍看慕翊山。
慕翊山瞬间失了表情,眼睛也失了焦,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胡扯,他娘明明逃走了,怎的就过世了?你说清楚!”海世泽转身挽住慕翊山的胳膊,生怕他站不稳。
“那日,琉芳苑惨遭悍匪洗劫,你爹趁乱派了人来通风报信,你娘得知此事,遣了你出逃后,就跟我快马加鞭赶去琉芳苑救你爹爹,到了琉芳苑,你爹虽一息尚存,却已经无力回天,你娘也落入贼人之手,不等那些贼人动手,你娘便,便用刺了你爹的剑贯穿身体,跟你爹一起殉情了……我水性好些,躲在琉芳苑的鲤鱼池里,才得以苟活……”李叔似乎再也说不下去,哽咽起来,
“李叔,我不知你是哪里听来的这些个胡话,你说那日通风报信的人是我爹派来的,我暂且信你。至于你说我娘抛下我赶去救他,你说我娘为了他殉情?这都是什么鬼话?”慕翊山对李叔的说辞,半句也不信。
那个常年囚禁他们于偏院的人,那个任满城风言风语将他们淹没,却从未为他们辩解过一句话的人,那个高坐于庙堂之上,却不愿给娘亲丝毫名分的人,对于他,慕翊山早已经失了全部的期待。
“慕小少爷,我虽不知为何大人要将你和你娘禁足,可是我是从十八年前,你娘,也就是莫浅溪莫小姐进府就跟在她身边的人,也亲眼看你一点点长大,打一开始,你爹就交待我,吃食都要给你们最好的,冬碳也要给你们最上等的,夏日里宫里赏赐的荔枝,也只偷偷给了你们,还有你读的书,都是你爹精挑细选出来的,你和莫小姐住的院子虽是最偏僻,却是全府守卫最森严的,”李叔看起来忠厚老实,并不像是在撒谎,
“少爷你细想想,这些年来,除了没有给你娘名分,还有不让你们出门,老爷可曾亏待过你半分啊?”
慕翊山细细想来,虽足不出户,可自己的吃穿用度,似乎都是顶好的,“可是,外面都在说我面目可憎,丑陋不堪,他为何不让我出去以真面目示人?到底还是觉得我娘身份低微,丢了他的脸罢了!”
“这件事,老夫也觉得蹊跷。当年你患了咳疾,每当有人路过偏院门口,听到你咳嗽的声音问起你,老爷便让我回答,说你得了怪病,见不得人。慢慢的,就传开来了,后来也总是能远远听到偏院你的咳嗽声,大家更加坚信不疑,也避之不及。”
“是……是我爹散播出去的谣言?这是为何?”慕翊山认为他虽无情,却是个好面子的,不至于自曝家丑,甚至是凭空捏造丑事按在自己头上。
“老爷的命令,老夫哪敢问为什么,也不敢违抗,但是老爷心里,定是有你们的!”李叔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慕少爷,此番我本不该独活,只是你娘救你爹之前,把这个塞给了我,让我躲起来直到那些贼人离去,然后务必找到你,把这个给你。老夫才留着这条命,来寻你。”
慕翊山听闻这许多不可思议的事,只觉得对之前的生活有了新的思考,接过信件,正是母亲娟秀又不失力道的字体:
“山儿,展信佳。吾儿若见此信,为娘恐已遭不测。勿因娘而悲悲戚戚,娘从不因境遇而伤怀。也勿记恨你爹爹,他已倾毕生之力护我们周全,汝当时常缅怀之。此后,山儿务必更名改姓,大隐于市,谨慎过活,切勿追究因果,此事与你无关。切忌给我等立牌位,祭奠,恐有杀身之祸,心中惦念即可。爹娘在天之灵,定佑吾儿身安。”
“说了什么?你娘真的遭遇不幸了吗?”海世泽见他一言不发,心急如焚。
“恐怕,正是如此。”慕翊山把信递给海世泽。事情的真相,如此残酷又颠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