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和元西冒着雨,开车一路走走停停,总算到了“天角”。我的发丝贴在额上,雨水顺着往下滴,湿漉漉的双脚踩在书房绵软的地毯上,书房散发着温暖的淡淡的书籍特有的气息,像是图书馆的味道,而这气味当中又夹杂着雪茄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线香火气。
这一里一外仿佛两重天,窗外狂风夹杂着瓢泼大雨,风声里裹着海浪的咆哮声,黑暗的天际翻滚着的乌云仿佛置身于人间炼狱;房间内纱窗轻掩,桌上的台灯亮着,灯光在古董瓷器抹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洒在厚重的红木桌面上,照射在那些华贵的陈设上。
一切显得静谧安详。我没有看到“雷霆震怒”后的迹象。林瀚坐在宽大的书桌前敲打着笔记本电脑,旁边的烟灰缸架着一支雪茄,里面积满了烟灰。这一段时间发生的变故令他有些憔悴,但这丝毫没有消磨掉他冷峻的锋芒。
看到我进来,他用一副很淡然的神情道:“你走时很匆忙,我告诉元西你离开了‘天角’,他找到你了吗?”
此刻,我的内心或多或少有种失落,作为他盛情邀请的客人或者说心理咨询师,我保持着应有的风度:“谢谢您的关心,是他送我过来的。在这还有些东西------”
“你要离开这里了吗?”他打断我道:“是回来取东西的。”
“算是吧!”我勉强莞出一笑:“不过我是个守信的人,您所托之事,我想做个了结。”
“什么事情?”林瀚皱了皱眉头:“噢!是给林湄做心理咨询的事。谢谢你还挂牵这件事。”这言下之意是算我有良心,还信守之前的约定。
打哑谜、绕弯子,这就是林瀚讲话方式。随他去吧,今天了结之后,从此相忘江湖,再无瓜葛。
“林董,我有个问题请您解答。”我开始发问:“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我的帮助?这与苏迦怡的事情是否有关?还有林湄的病究竟是因何而起?”我跳过所有过场直奔主题。作为心理咨询师与来访者之间的谈话,并非寻常人之间的交流,要抓问题的关键所在,才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就如打蛇打七寸,林瀚这样一个人设自然也清楚。
林瀚没有急于回答,他从桌上拿起一根烟离开书桌踱到窗前,“唰”地将窗纱拉开侧身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一股青烟在窗户上缭绕蔓延开来。窗外的树冠被狂风肆虐地剧烈的摇摆、挣扎。
高手过招向来都是以静制动,谁沉不住气谁就被动。
他若不愿坦诚以对,我便不应纠结于此,只是眼前又浮现出林湄柔弱的身影,那个在劫难中苦苦挣扎着的可怜女人。
无奈之下,我决定对林瀚据实以告,说出在这发生的一切:“记得派对的当晚苏迦怡的行为有些乖张,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那是她喝多了。”林瀚不以为意。
“像如苏迦怡这样的人,非常注重自己的公众形象的,她欲以何为你心里很清楚。”派对当晚苏迦怡是林瀚当晚双修的伴侣,她想借机修成正果入主做天角的女主人,这一点林瀚比谁都清楚。“她之所以会有如此的举动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林瀚抱着膀子,架着举着烟的手,明知故问。
“如果我推断的不错,应是女管家庄玶,她将有致幻作用的曼陀罗制剂混入苏迦怡的酒中,直接导致她饮后行为失当,以至于让你心生芥蒂。”我说。
林瀚不紧不慢地站在窗前吸着烟,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神情。
我接着说:“庄玶如法炮制,端给我一杯同样有迷药的酒,只不过苏迦怡抢先将酒端走,如此一来她喝下了双份的迷药酒。这样一位公众人物,如果一旦在‘天角’死于非命,后果就不堪设想。这就是庄玶为什么会在苏迦怡出事的第一时间便发现,因为她知道药剂加重的后果是什么。”
“你这样说可有证据。”林瀚表面上将信将疑,实则是在袒护庄玶。
“在储物间里有个密室,里面实则是‘天角’的监控中心,你不知道吗?”我问。
林瀚皱紧了眉头,显然他知道些什么,但又碍于什么不肯据实相告。在我离开“天角”的这段时间他与庄玶谈了些什么,不得而知。
我不得不开诚布公:“林董我无意于您的家事,既然受您所托,为林湄做心理咨询,只想帮她尽快恢复健康。在这之前林湄一直在惧怕钥匙,几次发作都与钥匙有关。后来我发现导致林湄心理障碍的原因之一,并非是钥匙这么简单,而是这钥匙背后的秘密。”
“什么钥匙?什么秘密?”林瀚狐疑地问。
“记得在派对当晚,林湄因为看到庄玶的钥匙而发作,之后,那天早晨在崖顶,其实是林湄企图自杀,被我无意撞见。
当时我试图去拉她,结果反被她无意甩出了崖顶,幸好当时我们被挂在树枝上,在我救她之后,她本意要来帮我,结果却被崖顶上出现的钥匙吊坠惊吓到,而弃我不顾逃开了。正是这把钥匙吊坠恰巧又被我无意发现,后来无意中我用它打开了储物间的密室,这才探明派对上所发生的一切。”我一口气说完。
“你确定是庄玶?!”林瀚冲口而出。
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先下一成。
果然,他心里很清楚,事情的始作俑者是庄玶。怪不得对元西如此之大度。“君子协定”不过是请君入瓮的障眼法。真是老奸巨猾。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
“我在密室的监控视频里,看到派对当晚,苏迦怡和元西进了山洞后,再次出现在洞口的人,我不是别人,而是庄玶,她在暗中将元西打晕,摆布了苏迦怡,制造了两人“双修”的假象,之后第一时间向您报告。庄玶这样的所做作为究其原因您难道不清楚吗?”
“你有证据吗?”林瀚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可以去储物间的侧室看看,就什么都明白了。另外,你听听这个。”我把手机视频录音放给他听。
放完视频录音,我接着说:“一直以来,林湄因为知道了庄玶的这个秘密,而受其胁迫甚至是凌虐。如果说婚姻的不幸是精神上的打击,那么此后的境遇,则是令她身心遭到重创的主要原因。作为她的亲人您难道不痛惜?连您对她都如此无情,更何况他人!”
林瀚站在窗前吸着烟,听我讲完后拿雪茄的手抖动了一下,烟灰掉落在身上。
在那烟灰轻盈地从烟头掉落的瞬间,我拿到了五成把握。
他将烟恨恨地掐灭,之后用那琥珀色的眼眸盯着我,用一种过来人的腔调说:“知道吗婚姻就是用所谓的爱情糖衣裹着的药丸,不到那甜蜜的味道消失殆尽,你永远不知道这糖衣下面的味道是酸的、辣的还是苦的,抑或是致命的毒药。你一直很好奇那两个死去的人的事,说来话可就长了。”
他称叶蕤和吴煜非是那两个人,连他们的名字都不愿提及,我感到自己就像是“蓝胡子”里的小新娘,正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等待那扇神秘的门缓缓开启,真相打开后,接下来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是否会被在这与世隔绝的别墅里灭口?
我正自胡思乱想,耳边就听一个幽幽声音道:“自从那两人先后闯进我和林湄的生活,一切就和原来大不一样了。由于那女人之故,让她的前任和林湄结合,使得林湄错付了一生。你知道林湄是个不谙世事心思单纯的女孩,她与吴煜非这样的情场老手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湄的事使得我与那女人之间由此产生了隔阂。
婚后林湄虽然有时抱怨丈夫对她不太专注,但我看得出她是太在乎那个男人了,毕竟他是她经历的第一个男人。林湄对男人的事知之甚少,尤其面对的还是一个风流成性的男人。
婚后的生活,经常使得她无所适从,她那风流成性的老公像风月场上的所有男人一样,只要有可能,就会不停地寻欢作乐,尤其是在他们的妻子是林湄这样平淡无奇的女人时,他们就像是一只只美丽的雄孔雀,总是不失时机的四处招摇、寻花问柳、招蜂引蝶。”
林瀚耸耸肩膀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继续自顾道:“但后来,有人提醒了我一个事实,我和林湄分别持有公司的百分之五十和三十的股份,假如他们分别与我和林湄离婚,便将获得我们所持有的各自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而之后他们又在一起的话,将是林氏最大的股东,那么我在林氏将失去实际掌控权。
这让我感到无比的震惊,显然这就是一个阴谋,是那两个人做好的一个局:女的先是和我结婚,又让男的和林湄在一起,等时机成熟,即便我意识到问题,到那时,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一切如他们所愿,等事态已成既定事实,这两人便肆无忌惮地在‘天角’媾合。当林湄哭哭啼啼跑来告诉我时,一个拆穿他们阴谋的计划,在我脑海形成。”
“于是,在一年前你精心策划了一场‘派对’。”我听的失了神,下意识地说:“像这次的一样。”
林瀚沉浸在往事中说:“在派对上,当时大家都玩得很疯狂。可事情没有朝着我们预先设想的那样发展。那两人溜到船舱里鬼混,没等我们去捉奸,游船突然起了火,大家着急逃命,谁也没有顾得上他俩。因为是在海上,等到救援来时,他俩已被活活烧死在船舱里。我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林瀚扶着额头脸上带着恐惧:“一年来,我时常被噩梦惊醒,那两人像幽灵纠缠着我。林湄本来就胆小怕事,因为他们的事长期忧郁,又不幸看到他们俩死在一起的场景,她受到很大的刺激,便成了今天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