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以前并不叫二奶奶,有名唤为黄琪花。
二奶奶以前也并不居住于姜村,而是百里之外的郴郡。
二奶奶原是郴郡大户人家黄府二小姐,只因当年山贼匪寇猖獗,在郡城肆意掠夺一番顺将二奶奶给掳了去。
而姜二爷在听闻黄府贴榜悬赏百两之后,便孤身一人潜入贼窝将二奶奶救出。
接着就是俗套的二人坠入爱河,二奶奶留居姜村,与本家断绝关系。
随之而来的就是寇贼作乱,朝廷征兵,姜二爷的一腔热血沸腾,誓以建功立业荣归故里。
但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有人说姜二爷是做了大官在外边又有了家,就不愿再回到这个小村子了。
又有人说姜二爷已马革裹尸战死沙场。
还有人说姜二爷压根就没去参军,只是半路当了逃兵便也无脸面回来了。
二奶奶不信,反着性子第一次像母狮泼妇般砸了那些嚼舌根的人的家。
他们说的她又怎么会信呢!
姜二爷是多么厉害的一个人啊。
当初姜二爷一个人入匪窝救她的情景是记忆犹新。
姜二爷豪言壮志誓下诺言的场景也是历历在目。
她自然是信他的。
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二奶奶日盼夜盼,却是不见姜二爷的音信。
直到某天,有二官兵来到姜村,将一些信件与物品交给了村长,是士兵死亡失踪名单与抚恤金。
随即村长召集全村,宣读名单内容,名单上赫然有姜二爷的名字。
二奶奶难以接受,直接是痛哭着跑入了深山。
但在消失了一个月之后,她又神奇地回到了村子。
自打那以后,二奶奶每逢初一十五便会雷打不动的坐在自家门槛上,手中端着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巴掌大小的香炉。
在晨起卯时天亮时分点三柱清香,又会在中午午未炙热时分点三柱清香。
当每次三柱香齐齐整整烧完时,二奶奶就会乐呵地笑起来,有领居问二奶奶这是作何,二奶奶便会解释说姜二爷还活着。
村里有懂此道者为疑者解惑,晨起时分是正是东方破晓之时,晨光绚丽聚于云端,这时候的三根香可算运势命理。
老人常说的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全都在这三根香里。
中午时刻,是一天里阳气最重的时候,正所谓盛极必衰,这时候点香可算祸福难事。
二奶奶每月如一日的坐在门槛,算的正是姜二爷的命数!
村里人不信,只道是二奶奶太过思念姜二爷,思出癔症来了。
有天晚上,村里一户人家的娃儿在后山玩耍回来之后便莫名晕倒在地,村里郎中检查过这娃儿之后发现并无异样。
家里大人手足无措,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这时郎中又给出主意,让他们带小孩上二奶奶家,说不定她会有办法。
这家人实在是没了办法,也只得深夜敲开了二奶奶的家门,二奶奶点起清香,给那娃瞧了一番后便道这娃儿是丢了魂儿了。
又嘱咐这家人再去一遍这娃儿去过的地方,点上三根香,叩三个响头就行了。
果不其然,依着二奶奶的话做了一遍后,那娃子竟是奇迹般的醒过来了。
这家人千恩万谢,杀鸡宰鸭做了一顿感谢饭。
从那开始,村里人便传言二奶奶是得了仙缘有了神通了。
在那之后,村里人有什么奇异难事就会找二奶奶验算解惑,都是一算一个准。
时间过了一年又一年,二奶奶渐渐老去,三根清香仍旧齐整烧完。
烧完。
烧完……
“所以,姜二爷到最后还是没有回来吗?”听完故事,岳非直言道。
“没有。”姜丰禾摇了摇头。
岳非轻叹气道:“听起来简直像是四十二集连续剧啊。”
“连续剧?那是什么?”姜丰禾不解。
岳非一愣,连摆手道:“啊?没什么没什么……”
钟晨辛轻笑。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二奶奶家。
此时二奶奶家门前是人声鼎沸村民云集。
大多数人都站在外面疑窦满腹不断询问旁人是否知晓事情缘由,但得到的结果都是眩惑不解。
这时一位穿着朴素慈眉善目杵着拐杖的老人从里头走了出来,其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男人。
姜丰禾告诉二人这老人便是姜村的村长姜正和,在他身后的是郎中姜德全。
“二姐子估计撑不过今晚了……”
说罢,姜正和是直叹气连摇头。
“村长二婶她怎么了……”
“是啊三爷爷,二奶奶她咋了……”
“……”
众人是议论纷纷提问不断。
姜正和压了压手,众人见罢便作静声状。
“大家伙儿都知道,二姐子她年轻时受仙神眷顾因此得了神仙本领,我们大多数人都受过二姐子的帮助……”
“对对,要不是二姨治好了我的腿,那估计我这个人就废了……”
“说的是,那年我被毒蛇咬伤,也是二婶她老人家救的……”
“……”
众人纷纷附和,脸上洋溢感激。
“正是这些神仙本领,二姐子才会身体生恙……”姜正和又再开口,众人话音弱下。
“算卦占卜乃逆天之法,非有大修为术士法师者可习,然二姐子为凡人之躯,虽一生积德行善不曾有大恶,但此神仙手段会让人折寿,二姐子能到此般年岁……已是上天眷容了……”
“唉,原来是这样,那,那不就等于是我们害了二婶吗……”
“对啊,唉……”
知晓缘由,底下已经有妇女捂眼呜咽了起来。
姜正和眼睛扫过悲恸的众人,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大家的情绪我也能理解,毕竟二姐子与我们感情深厚,但这就是二姐子她的命,不论我们参与与否,在某一天,她还是会去的,我们阻止不了阻拦不了……”
说罢,姜正和回头瞧了瞧那个郎中姜德全,姜德全不动声色地轻点了头。
钟晨辛注意到了姜正和这个举动,手指摸起了扳指,眼中有所思量。
姜正和又回过头来,道:“现在你们大家可以进去看望下二姐子,但每次人不能太多,不能喧闹要轻声,呆的时间也不能太长……”
“娃儿他爹,我们进去看下二婶儿……狗子,来,跟娘一起进去……”
一位妇女跟其丈夫与孩子说道,旋即一小簇村民率先轻步进入屋房。
没有多久,进去的人们又出了来,面生悲伤,而尤以妇女的情绪最盛,止不住的抽泣着,被娃儿他爹搀扶行走。
一茬接一茬的人进去出来,因为不敢多打扰二奶奶,所以也只是趁着她老人家还清醒时再多说几句话多瞧两眼。
慢慢地,就只剩下姜丰禾等本村几人还未进去了。
“丰禾兄,我们……可以进去吗?”
岳非先是瞧了一眼钟晨辛,随后又看向姜丰禾问道。
姜丰禾沉吟几秒后道:“要安静些。”
“好的谢谢……”
岳非又看向钟晨辛,唇角微扬。
钟晨辛还人以微笑。
二人跟随姜丰禾身后,姜丰禾经过村长身旁时打了声招呼,姜正和点点头回应了一声,略有疑惑地瞧了瞧陌生的二人,但也没说什么。
踏过门槛,进入房子,屋子不大,房中家具一眼尽收,最显眼的是墙角屏风后的一张木床。
木床床头依靠着一位老妇人,老人一头头发如严冬初雪落地般染上了银色,而且梳得十分齐整,没有一丝凌乱,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透着慈爱沧桑。
看起来,这就是二奶奶黄琪花了。
而在二奶奶身旁,站着一位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