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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在书店的工作倒也轻松。

店主是一个三十出头的漂亮女人。开了这么个书店,一个人忙不过来,就雇了我帮忙。我的工作就是随时整理顾客们弄乱的书籍,以及负责新书上架。在书店工作的报酬不是很高,但是对于我这个完全靠家里给养的学生来说,多出了一笔来源,委实觉着可观。

书店服务的对象主要是大学生,学校刚放暑假,大部分同学都回了家,生意明显冷清了不少。老板娘说,这样也好,趁着这会儿让我先熟悉熟悉工作,到开学忙起来时我就轻车熟路了。我答应她,开学后每晚来工作三个小时。

闲着没事的时候,我也随手翻看些感兴趣的书籍。老板娘则主要负责收钱,没事时,她就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透过玻璃窗户欣赏外面的世界。

按照约定,暑假我每天要到书店工作八小时。

在书店工作的时候,店里不提供饮食,中午的时候我便到附近的饭馆吃饭。 本来给老板娘说好,下午的工作从两点开始到七点结束,但吃完午饭闲着没事,我又懒得跑回住处见着郑民尴尬(我当时还住学校宿舍),索性就回到书店一边看书一边消磨时间。

老板娘是个随和之人,见我很喜欢书,就说见着喜欢的,可以拿回去看,看完记得拿回来便是。我当然欢喜,上班的第一天晚上,我就借走了村上的《挪威的森林》,这本书我高中的时候就想看了,一直没机会,大学里面每次去图书馆,又都有人先我一步给借走了。

在搬进阁楼之前,我已经在书店工作了五天,可以说,现在我对店里的工作已经能够得心应手了。

对住处的环境我也是很满意的。在狭小的房间里,我放了仙人球,贴了乔丹的画像,还买了把靠背椅,没事的时候,就坐在阳台上望望F城日新月异的变化。

晚上回到阁楼后,我通常先去洗漱,然后就把上大学时朋友送的单放机打开,放上喜欢的音乐,再随手翻翻从书店借来的书。困了,倒头就睡。睡眠倒是丝毫没有因为换了环境而受到影响,相反还表现出了异样的安稳和香甜。

F城连续一段时间的大雨之后,天气开始渐渐好转。只可惜,我的房间对着西面,总见不到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倒是每次醒来都还准时。我有晨跑的习惯,起床后便下楼跑上两圈。

F城那时正在朝着现代化城市的方向建设着,很多老式建筑都已经被拆除,但是学校附近毕竟地域文化最浓厚,就暂时未被规划进城市建设中。住处附近有着只有长江地区才有的古城墙和迂回曲折的古巷子。我习惯沿绕着古城墙,从巷子的这一头跑到那一头,然后再慢慢的走回来,沿途我总习惯不时地抚摸那些刻在石壁上已然模糊的字迹。

跑完步回来,刷好牙,洗好脸,收拾好房间,就到附近吃早餐,之后,就径直去书店。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闲着的时候,我也写些东西给F城最有名的杂志社寄去。

有一天,我正躺在床头看小说,隔壁传来一阵敲门声,但好像一直没人开门,敲门的人好像就走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但这回响的却是我的门。我只好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门外竟然站着一个模样俊俏的女孩,旁边是一个年纪和我不相上下的男孩。

女孩有点急促地问我知不知道隔壁房的人去了哪里,我告诉她我也是刚搬来,旁边的男孩听我这么说,就转过身准备走,却差点摔倒。我才发现他的手一直按在自己的大腿上,裤管上全是血,刚才这样一转身疼得他直哆嗦。见此,我就想赶紧把他们让进来,俩人却有些犹豫,但是男孩疼得实在快不行了,见我又这么热情,女孩便不再推让。

我帮着女孩把受伤的男孩扶到床头坐下后,又去打来盆水,叫女孩赶紧帮他清理伤口。男孩腿上的伤足有五厘米长,看的我触目惊心。清洗完伤口后,我们又给他敷了些消炎药,男孩的脸痛得一阵青一阵白,额头上渗出一排豆大的汗珠。女孩在旁边担心得不敢喘气。

良久,他的脸色终于有了好转,女孩总算松了口气。男孩告诉我,刚才有一伙人正拿着家伙追他们,这个我之前虽然也猜到了八九分,但是听他亲口对我这么说,还是吓了一大跳,眼前竟浮现出他们被人追打的情景。

男孩看了看手表,见时间不早就说还有点事要走了,改天再过来感谢我。我本是想拦他再多休息一会儿,没拦住,只好叮嘱他最好尽早去医院再看看腿伤,千万不要感染。

等他们走后,我窜到窗台,那晚月光如洗,我一直看着女孩扶着男孩踉踉跄跄地消失在巷子尽头。

周末,老板娘说书店要装修,放我一天假。

早晨跑完步,肚子也不饿,闲着没事,我就决定去F城最有名的“风幻寺”走走。据说这寺始建于五代李煜时期,自此便香火鼎盛。

出了阁楼,拐出巷子,我就上了去“风幻寺”的公车。说来也怪,别处城市总是交通拥挤,但在F城坐车却总是能有空位。车上,人总是不多,稀稀疏疏地坐着,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一种平和的笑意。

公车出了市区,又开了几分钟,便到了山脚下的终点站。从车上下来,正对面“风幻寺”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霍然映入眼帘。怀着一种虔诚,我跨进了大门,上了去寺庙山顶进香的路。

一路上,山路迂回,树木青翠欲滴。到达山顶,我一眼便被庙宇前屹立着的几根大红木柱给吸引。这几根大红木柱,每根柱头足有一人环抱那么大,奇的是每根柱头上都用篆体字刻着李煜的词,像什么《虞美人》啊,《菩萨蛮》啊,《长相思》啊,《临江仙》《渔父》等等。进了庙宇,却见只供奉着两个神,一个是观世音菩萨,另一个则是佛祖十大弟子须菩提尊者。观世音如何济救苍生拯救世人,我早已耳熟能详,但这位须菩提尊者又是如何得到F城市民的厚爱,我就不得而知了。顾不上多想,像其他的香客一样,我先给这两位神仙各自上了香,然后,就伫在一旁默默地许愿。这时,我才瞧见香台旁边有着观世音和须菩提的介绍,对须菩提的叙述,关于他的名字这样写到——

须菩提汉译善吉,其生之日,家室皆空,父母惊异,请问相师。相师占云,此是吉相,故名。又译善业,禀性慈善,不与物争,及其出家,见空得道。兼修慈心,得无诤三昧,善护三业,故名。又译空生,以其生时,家宅皆空,故名。须菩提出生婆罗门教家庭。佛陀到他的家布教,他的父母改信佛教。须菩提受父母的影响,出家做佛的弟子。

看了几遍,仿佛有些明白。

出了香火殿,四处游览了一番。庙宇里干净得不见半点烟尘。我求了平安符,中午在寺里吃的斋饭,下午又听了寺里高僧宣讲的佛法,到下山时,已是日薄西山。夕阳的余晖洒落山顶,寺庙显得格外神圣。

出了风幻寺,竟然游兴未尽,我便决定再去另外一个可与之齐名的景点“长安十条街”。F城的市民为何给它取这个名字,我也是去了之后才略有明白。原来所谓的“长安十条街”一共由十条街道组成,布局倒是非常有特色。首先是四条街道围成正方形,然后里面再四条街道围成一个小一点的四方形,最后的两条街道则竖在东西两侧,想来,“十”也是因此得之,但又是什么原因给它冠之“长安”,就无从猜想。“长安十条街”除了街道组成颇不一般外,还有不同一般的地方,就是每条街上都密密地开着小店,各小街的店里卖的东西则全是一类,要么是文房四宝,要么是胭脂香粉,但不同的街卖的东西则完全不一样,这条街卖食物,那条则卖衣服,再一条卖手工制品,各卖各的,由此,每条街还各有自己的名字,什么“食在菠萝巷”、“蜘蛛盘龙丝”,“乾坤墨砚坊”。刚好我腹中有些饥饿,便在“菠萝巷”要了碗叫“回想十年前”的面。这名字光是听来就够怪异,入口倒甚是香滑。买单时,才见招牌上写着,“曾在南海住,回想十年前。蓦然回首间,苦中带着甜。”想来,每一句诗都是一道面,不禁一叹,再看店里老板伙计都一副长衫布裤打扮,多少觉得有些诡异。

接下来去逛其他街的时候,却老是睹物思情,想起了很多过往之事。诧异间,想起刚吃了这么碗叫“回想”的面,莫非这面真如其名,能让人陷入回想?越发觉得有意思,就对街上的各色物什更加感兴趣,一直逛到快收市之时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也不觉得累。

回到阁楼的时候,却见那天的那个男孩和女孩在门口等我,看上去已经等了好久一段时间。

男孩径直走过来,看来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

“原来我那个朋友早没住这儿了。”男孩指着隔壁说,“那天多亏了你!我叫梁浩,她是我女朋友任言。”

“真的很感谢你!”叫任言的漂亮女孩子说着又鞠了个躬。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没想到她这么郑重其事,我忙说,“真的不客气,我叫莫风。”

“本来是想叫你出去喝一杯的,不凑巧又有点事,改天再来找你!”

“哦,这样啊!”我想了想,说,“好啊,改天!”

然后,他们又一次急匆匆地下了楼,我一直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才开门进去。

夜深时候,我冲完凉,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朗朗月色,我想起了须菩提尊者,想起了“长安十条街”,想起了那碗“回想十年前”,又想到了梁浩和任言,然后恍恍惚惚中便沉到了梦里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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