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子，起床了，红光子都晒到腚咯！”一声吆喝之后，随即“哐当”一声。
听到这声响，床上的少年猛地一哆嗦，似乎被吓得不轻。好在是终于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说道，“秃子哥，您老下回叫我能不能别直接踹门进来？”
被叫秃子哥的是一光头壮汉，顶上无毛，只在那脑勺后留了一溜黑发扎成了个小辫。
听到这话秃子嘿嘿一笑，“皮子，甭管了，赶紧起来，大当家有事找你”一边说着话，秃子一边用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似乎察觉到秃子不怀好意的眼光，少年不由问道，“秃子哥，你这是啥眼神，我咋觉得你不怀好意嘞？”
“老子还能坑你不成？”秃子瞪了瞪眼，接着嘴巴一咧，“不过大当家的坑不坑你老子就不晓得了，你不用问，老子啥也不知道，你自个去看看就明了”。
见眼前的少年已经栓好了裤腰带，秃子便一把薅起少年，拽楞着往外走去。
“秃子哥你慢点，我背心还没拿”，少年一边叫唤一边扯过挂在梁上的背心。
四海厅是青海寨的正大堂，堂内四方敞亮，紧里头正摆好一虎头凳，凳子后南墙的顶头悬挂着一块海棠黑梨木的匾，匾上正写着“义薄云天”四个大字。
再往下，在那虎头凳前，走两步便是十二阶的白石台阶，这十二台阶寓意寨子里的四梁八柱，下了台阶正摆着炉台，炉台通黑，从左往右正三个香炉一字码开，又以中间炉子最大。
紫金钵子，平世四角，两侧各一个举天托，似乎是要托起这荡荡大世。
“大当家的，我把皮子给你拽来咯”，门外传来秃子的吆喝，接着便看到秃子扯着少年的臂膀冲进了四海厅。
少年约莫十三四，年纪不大，个子却不小，八尺身高往那里一杵，不像是个胡子，更像是个将军，只是身无二两肉，也不知是饿的还是营养不良。
少年面相普通，不过那晃悠的眼珠子时而有精光绽放，这一看就不是个好惹得主。
少年名叫白易，黑白的白，不困难的易。
话说白易，打小在这清风寨长大，无父无母，若不是寨子里大当家的捡回来，这孙子早被山上的豺狼啃得渣都没了，所以白易一直把大当家的视为再生父母，对大当家的交代也是令行禁止。
至于皮子的称呼，这本是对刚挂住入帮的胡子的称呼，不过白易打小被这么叫着也习惯了。
话说回来，秃子拽着白易走进了四海厅，那虎头凳上不知何时已经坐住了一位娘们儿，这娘们儿约莫三十左右，面容姣好，只是皮肤稍黑，额上两绺青丝垂在眉毛边，头顶的青丝也扎辩捥了起来，只是一根长簪一盘。
这娘们儿便是青海寨的大当家，“白杨一叶挂，寒光梁上刀”，人称梁上刀的宋海清。
这娘们儿见秃子和白易到了，挑着眉毛似笑非笑的看着白易，“皮子，这红光子没把你的腚烤熟了？”
“我要不去踹门，皮子估计能赖到日头落”，没等白易接茬，秃子已经抢着说道。
闻言，白易尴尬笑了笑，“大当家的，这红光子要是能把俺腚烤熟咯，那说不定能让寨子里的兄弟们开开口福，嘿嘿”。
“行了，别贫了”大当家笑骂一句，“今儿我让秃子把你叫过来是有事想找你商量商量”。
“大当家的，咱寨子里的事儿您没必要找我商量吧，您决定了知会一声，您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是吗？”说道此处大当家一乐，“那行，赶明儿我就让弟兄们劫一帮红票子，给你找个婆娘”。
听到此处，白易也不淡定了，连忙说道，“别介，大当家俺还年轻，这事儿咱们还是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记不得”。一边说着，白易一边赶忙摆手拒绝。
“不是刚还说听我的话吗？这一扭头就忘了”宋海清笑着说道，“得了，你小子鬼精，眼光也高，我也不打趣你了，不过这事儿你也上点心，今儿过了你就又打了一岁，该考虑的要考虑了。”
说罢，宋海清顿了顿，瞟了一眼白易，见白易站在下面一脸傻乐，也不接茬就知道白易这是在揣着明白当糊涂。不由无奈笑了笑，“此事不提也罢，今儿你小子生日，你也长大了，晚上跟弟兄们多喝几杯。”
“得嘞，看俺把他们都灌到沟子里去，俺这青海酒王可不是白叫的”白易笑呵呵的说道，“大当家的，要是没别的事儿，俺就先下去了”。
“下去吧，好好守山，别一天到晚就知道酣睡。”
朝着宋海清拱了拱手，白易赶忙告退。
看着白易离去的背影，宋海清似乎有些失神，“十四年了，时间过得真快，这娃娃这长成大人儿了”。
“那可不是，还记得刚捡到皮子的时候，这小子就躺在那一口大黑锅里面，要不是大当家的你眼尖，这皮子说不定都喂豺狼了”。
“是啊，那时候这娃娃就被扔在锅里，也不知道这当爹娘的是有多狠的心”宋海清悠悠一叹，“好在这孩子现在也长大了，虽说柴瘦了点，但毕竟是活的好好的。”
秃子笑了笑，“当家的，皮子也长大成人了，您这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儿了。”
说着秃子偷偷瞟了一眼坐上的宋海清，见宋海清没说话，这才有接着说道，“这些年带着皮子不容易，现在他也大了，您也该物色物色汉子，找个人嫁了......”
话还没说完，“闭嘴，秃子你是皮痒了？”宋海清呵斥一声，打断秃子的话。
“是是是，俺嘴贱，掌嘴”，说罢，秃子扬起巴掌朝自己的脸上扇了两下，这声儿虽响，可这秃子的脸上连个巴掌印都没，这一看就是老油子了。
待秃子自己掌嘴完了后，也没开腔，宋海清也沉默下来，一时间气氛压抑下来。
没多久秃子挨不住了，“当家的，八马寨那边，咱们怎么说？他们想要咱们手下的两个山头，这可是老当家打下来的，前两年老当家走了之后，这帮孙子就有想法了。”
“是啊，这几年八马寨三天两头在咱们寨子边子上试探，就想看看咱们底线在哪里，”说着宋海清皱了皱眉头。
“不过，八马寨如今却是比咱们强，那马大梆子听说已经是锻体三重了，老娘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不过想要咱们的山头，也没那么容易”。宋海清眼中散发着凌厉的光芒，“不薅他二两肉下来，他就不知道老娘是谁！”
“当家的，到时候就您一句话，弟兄们跟他拼了”。秃子怒气冲冲的讲道。
闻言，宋海清摆了摆手，“不行，这事儿要
“砍掉脑袋就碗大再琢磨琢磨，不然就是让弟兄们白白送死。”个疤，弟兄们都不怕，”说道此处，秃子一脸毅然，“秃子这条命是老当家的给的，现在这条命就是当家的您的，您说干他，秃子我第一个上！”
......
山头上，白易倚在一颗树下，眼神迷离似醒非醒。
想着在四海厅宋海清说的话，白易不禁傻乐起来，“找个婆娘，嘿嘿，俺一定要找个比当家的还俊的婆娘，到时候生一帮娃娃，过几年娃娃长大了，再让他们劫一帮红票子，到时候青海寨人就越来越多了......”
“到时候这青海寨十几个山头上都是俺的孙子，嘿嘿”白易喃喃自语一句。
天上的红光子渐渐下沉，彩霞布满了整片天空。
望着如此美丽的景象白易有些痴了。
“啪”的一声，一张糙巴掌甩在了白易的后脑勺上。
“皮子，又在偷懒，弟兄们都在山头上巡逻，你小子倒好，腚子往树下一坐，啥也不干，你搁这学老母鸡下蛋呢？”
后脑勺吃痛，白易不禁破口大骂，“哪个龟孙，敢偷袭你家白爷爷？”
待白易转过脸，定睛一看，“呵呵，是，是二哥啊，二哥我不是......啊，二哥轻点。”
白易话还没说完，已经换上了求饶的声音，只见白易面前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正提溜着白易的耳朵，笑眯眯的说道，“哟，白爷爷，你小子胆儿肥了是吧。”一边数落着白易，汉子手上劲儿更大了。
这汉子虎背熊腰，豹头环眼，身高九尺有余，左眼下一道手指头粗的刀疤，更显得其戾气。
汉子提着白易的耳朵，就像提娃娃一般。
“俺错了，二哥你快松手，耳根子要掉了”，白易双手捂着汉子提耳朵的手，不住的求饶说道。
闻言汉子咧嘴一笑，“你小子不是白爷爷吗，咋还求饶起来了”，虽是这么说，但是汉子已经松手，只是望着白易笑嘻嘻的开玩笑。
白易一边揉搓着被扯得红肿的耳朵，一边求饶说道，“二哥，俺开玩笑，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大人不计小人过？你二哥可不是大人，二哥就一胡子，想要我饶了你”汉子说着，顿了顿“我听秃子说你今儿夜里是要把弟兄们都灌趴了，这也行，你要是把我灌趴了我就饶了你。”
一听到汉子这话，白易本来拉拢的脸更黑了，心中不由后悔，这次吹牛可吹大发了，别说寨子里这么多弟兄，就眼前这二当家的就不是好惹的。
一想到此处，白易不由叹了口气，“人死朝天，怂个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