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的语气听得周小粒心头一凛,脑子蓦地一阵眩晕。
“放肆!如何不称夫人!”
冷旋抬了手便要打他,眼见着巴掌就要到了他的面颊,周小粒却是冷呼一声。
“等等!”
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她抬了步子就到了他的跟前。
“你……”
周小粒只觉得心脏都漏跳了半拍,若非亲眼所见,怕是打死她都不会相信眼前这情景。
“你是那日……我在街上救的那人?”
她实在不能相信。
当时的他呼吸羸弱,脸色苍白。她将手指探到他的鼻息之间,那里明明已经快没了气息,绝不可能是装的。
更为重要的是,系统已经提示她救人成功,那积分和树叶也都已增长,只怕是不会有差。
或者说……
他是早对这苑府起了歹意,又故意将自己逼到那个境地,只为了能半路拦下苑府的马车,让她将他带回府里?
周小粒的面色微微白了几分,胡思乱想之间,便见那黑衣人的眼中涌上一层暧昧的意味,唇角略略上扬,似在嘲笑她太傻。
“姑娘所言极是……”
他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似在回味什么,“那日姑娘相救,倒是让我品尝到了从未有过的美好——”
话音未落,周小粒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幽微的脆响。身旁仿佛略过一道凉风,下一秒钟,便见那黑衣人的右肩一颤,竟瞬间豁出了一血淋淋的大洞来。
血液喷涌而出,瞬间便溅到了周小粒雪白的裙子上。
尽管她已经做过太多次的手术,也见过比这更惨烈的血腥场面。可眼下这一幕实在太过恐怖,她只觉一口气坠到了胸口下头,呼吸都要凝滞了。
黑衣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不见血色,似乎是强忍着痛,连齿缝之间都渗出森森的血丝来,看着格外渗人。
“把他带下去。”
苑祁正倏然开口,沉静的语气仿佛置身事外,当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一旁的丫鬟依言来扶住了周小粒的手臂,将怔忡的她带到了一侧。其余那些围着黑衣人的侍卫则七手八脚地将他架了起来,也不管他身上是否有伤,粗鲁地便将他拉扯走了。
周小粒的呼吸都凝滞了,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带走。直到屋子里只剩下了苑祁正和她二人时,她才仿佛回过神来。
“他……”
她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同苑祁正开口。那日的一切历历在目,唇上似乎还有着那黑衣人粗糙的触感,可眼下的一切,却是将这整件事都颠倒过来,让她捕捉不到一点根据。
“他是杀手。”
淡淡的一句话,听得周小粒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看向了苑祁正。
苑祁正的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见她看来,也只是淡淡地与她对视一眼,便将眼神又挪了去。
“此事已毕,我让丫鬟送你回去休息。”
“他……要杀谁?”
周小粒实在忍不住地开了口,可话刚说出来,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苑府的主人是谁,他便是要杀谁,这是定然的。
想到此,她便又低了头。忍了半晌方才开口。
“你会怎么处置他?”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问这个,或者,那人至少曾是她的病人,而今这种情况,她实在做不到坐视不理。
苑祁正闻言,一双幽深不见底的眸子却是抬了起来,略带探寻地看向了她。
“你很在乎?”
周小粒有些茫然地抬了头。
苑祁正似乎没在她的面上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薄怒瞬间涌上面颊,让他好看的眉眼都微微地皱了起来。
“这跟你没有关系。”
说罢,起身便抓住了周小粒的手腕,将她带至门前。
守门的丫鬟见状,倒是立刻惶恐地背了身去,不敢再看二人。
“你弄疼我了!”
周小粒一声低呼,下意识便去掰他的手掌。
可他的手仿佛一道铁环一样,将她勒得死死的,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下意识抬了头去瞧苑祁正的脸,却见他正盯着自己,眼中似微有水汽,看得她皱了眉。
“你……”
话未说完,苑祁正便陡然将她的手臂松开。她的腿还呈后退的姿势,差点坐在地上。
苑祁正却是回了身去,似不想让周小粒看见他的样子。
下一秒钟,又转过身子,面上又恢复了如常的表情。
“你送她回去。”
虽然眼神还在周小粒的脸上,可话却是对着丫鬟说的。
待得交代完毕,便将眼神从她的脸上挪开,毫不迟疑地进了内室去。
留下周小粒在原地怔忡了半晌,直到丫鬟过来将她扶起,又一路将她引至自己的住处,方才回过神来。
今晚的一切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那黑衣人下作的调笑,和他肩上瘆人的血窟窿。以及苑祁正那充满了悲伤的眼睛。
如果说他们二人是素不相识,只是杀手和宿仇的关系,苑祁正又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以他的性子,只怕会当即处死他才是。
如此想着,周小粒只愈发觉得脑子昏沉。待得天边终于露出一抹鱼肚白,她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便是午时了。
头疼,头疼欲裂。
浑身仿佛被吊起打了一顿一样,从头顶至脚趾,没有一处是舒服的。
周小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果不其然,她发烧了。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又强忍着浑身的酸痛坐了起来。
帷幔外头的丫鬟仿佛听见了动静,也赶紧站了起来,关切地看向了周小粒。
“夫人,您终于醒了!”
她顺手将帷幔挂了起来,又朝着外头轻声唤道,“将夫人的药拿过来。”
外头便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多时,便有一年龄稍小些的丫鬟端着一只青花瓷碗来,递给了床边的丫鬟。
温热得恰到好处的药被喂到周小粒的嘴里时,她还有些恍惚。
那丫鬟却是絮絮地说个没完。
“夫人昨日睡下就开始说胡话,浑身也烧得滚烫。少爷担心坏了,连夜叫了林老大夫来看您,这不,这药也是林老大夫连夜亲自熬制,为着能让夫人醒来便能用到嘴里,奴婢们可是温了几个时辰呢……”
是苑祁正?
周小粒的心里隐隐涌上几分暖意,刚欲开口,却发现嗓子已哑得厉害。
“他在哪?”
那丫鬟闻言,一张粉面却是露出了有些恐惧的表情,有些畏缩地朝着周小粒道,
“少爷一直守着您到天亮,后来听说昨夜那刺客竟把手腕粗的麻绳磨断,趁着跑了,少爷便匆匆地出门去处理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