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便见一群捧着美食美酒的下人从外鱼贯入内,为众人铺设起酒菜来。
主位的男子面露微笑,却是很和善的样子。
瞧着周小粒若有所思的模样,苑祁正贴心地开了口。
“你可是疑惑此人身份?”
他一边说话,一边将她爱吃的菜肴移至她的面前。
如此细微的关心没引起周小粒的注意,却教对向的豆苗皱了皱眉,一脸嫌恶地看向旁边与人觥筹交错的何振。
身旁两三妇人的窃窃私语一字不落地落入她的耳里。
“那苑府夫人真是好命,竟嫁得如此碧玉般的男子。”
“正是呢,”另一妇人语气更是艳羡,“瞧瞧人家郎情妾意,再瞧瞧咱们这夫婿,除了灌酒交际,便是半点注意都不会到咱们身上来。”
酸涩的话语落入豆苗的耳里,听得她更是恨极。
却不想,那些长舌妇人将话锋一转,又落在了她的身上。
“什么郎情妾意,好不难听。你们瞧,那里可不是正坐了个妾吗?”
戏谑又嘲讽的语气听得豆苗脊背一僵,牙齿咬得嘴唇都没了血色。
“那种货色也配入得此席?”冷笑声宛如锋利的刀子,“便是嫁给富户,也只是外面风光,内里腌臜污秽罢了!”
如此恶言一出,引得几个心里不平衡的妇人同时笑了起来。
豆苗只觉血液直冲头顶,眩晕感一阵阵袭来,折腾得她越发难受。
对向的周小粒却未注意到此。
“正是,”
她的眼神落在陈壁的面上,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据我所知,在场这些商人无不在各自领域有几分作为,却不知此人有何特别,竟能令这么多人聚集过来。”
她的声音低微,端正的表情落入苑祁正的眼里,却教他的面色微微地变了变。
他从前只知她比普通女子更为灵动,却不知她眼光独到,所见之人之物,竟与那些默默跟于君侧的妇人全然不同。
“他是此处首富,”
他收回了眼神,面上已无表情,“遍布附近县城的十五间云乐药材行,便是归属他的名下。”
尽管周小粒隐约感觉到此人富贵,可闻听此言,面上还是露出几分惊色。
云乐药材行?
想到宫里竟肯要那药材行的川穹,她复而看向陈壁,眼中藏着几分敬意。
一旁的苑祁正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夫人对此人感兴趣?”
颇有些不满的语气落入周小粒的耳里,听得她却是回了神。
抬眸去瞧,便见苑祁正面上略带薄怒,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她方才意识到他的意思。
“你胡说什么,”她有些哭笑不得,“我只是对银钱感兴趣而已。”
“银钱?”
苑祁正微微怔忡,面上的薄怒隐去,倒是换上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如今是我夫人,一应吃食穿着皆是上佳,也无人对你不恭。这般在意银钱,莫不是对如今情状有什么不满意?”
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听得周小粒却是愣住了。
半晌回过神,才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与这些身外之物无关,”她眨了眨眼睛,“银钱关乎一个人的尊严和安全感,眼下你我虽是夫妻关系,可世事难料,谁知以后……”
“以后什么?”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灼烈,“难道你未想过从一而终?”
从一而终?
周小粒愣了愣,“若是两人感情淡去,总不至守着一棵树吊死吧。”
她的话发自内心,倒没有多少思量。
可眼前的人听了,眉眼之间却是陡然升起一丝冷意。
周小粒瞧着眼前情形,心里也不由有些失望。
此处不比现代,人们思想古老保守,对女人的约束力也更强数倍。她可以违心地说自己会从一而终,但若是到了必须离开的时候,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离开,绝不做旁人口中的弃妇。
如此,两人各怀心事,倒是都没再说话。
酒过三巡,饭足水饱。
众人都有了几分醉意,初初的拘谨也散去不少。
“陈公子,”
居于陈壁身侧的一中年男子突然起身,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今日是元月初一,如此大吉之日,鄙人有一奇物愿赠与陈公子。”
言毕,朝着室外拍了拍手,便有两女子携一短幅屏风走了进来。
屏风虽不大,上头的绣工却明显出自上佳绣娘之手,看得众人都啧啧叹声。
便有一略年轻的男子开了口。
“此屏风绣工虽不错,却称不上奇物,”如此放肆之话,却未引得中年男子恼怒,“说起来,这种水平的绣娘我府上也有十数个,若是陈公子喜欢,不如……”
“哎!这屏风好像是双面绣!”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嚷了一句,将众人的注意力又吸引了去。
丫鬟依言将屏风回转过去,果然见那屏风的背面另绣着一副图画,且看起来比方才那幅精致数倍,看得众人无不称奇。
“果然神奇!”
周小粒朝着苑祁正的身边靠了靠,低低地开了口,“我从前只听说过双面绣,却没见过。也不知……”
“来日你有了银钱,这些东西自不在话下。”
身旁的人闷闷低语,仰起脖子又灌了一杯酒去。
周小粒却是直了身子,皱眉看向了他。
不过是闲聊而已,他怎么如此记仇?若不是今日人多要顾及他的身份,她必然要径直走掉才是。
“要走便走,不必顾及我。”
他仿佛她肚里的蛔虫一般,阴测测地开了口。
周小粒简直气到爆炸,往后退了退,便想离去。
却突然听得那一直寡言的陈壁开了口。
“贵客可是苑府公子?”
酒席之间,一直有人去同陈壁敬酒,却未听得他主动与谁说过话。
如今蓦然问及苑祁正,倒是引得众人侧目,一齐朝着他和周小粒看去。
周小粒一时尬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不动声色地移了回去。
“正是,”
苑祁正略抬了眼,眸中寒如井水的微凉之感让陈壁有些意外。
到底是生意人,陈壁很快收了眼中的惊异。
“听闻苑公子身家雄厚,连徐惟生都甘愿为你效力,”他挑了挑眉,“不知苑公子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根底?”
毫不保留的疑问和试探落入众人耳里,听得人们面面相觑起来。
周小粒下意识地看了看苑祁正。
却见他面色从容镇定,眸间倒是涌上几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