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毫地过，银白的月光印在屋子里头，白亦轩站在那静默成一帧剪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亦轩才动了动身形，上前将床边的那一盏烛台给点亮。
暖黄的烛火重新在房间里头亮起来，给他清冷的背影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白亦轩就这么一直站在屋里头，默默地等待着自己的手下传回来消息。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终于房门被人打开。
一个黑色的身影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话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就先匍匐在地。
“事情查得如何了？”
白亦轩一夜没有喝水，嗓音沙哑得像是落叶被人踩上去传出来的声音一般。
那黑色的身影哆嗦着不敢开口，白亦轩终究是等的不耐烦了，语气也冷了下来。
“我问你查的怎么样了？”
“回主子……”手下深吸一口气，终于起身，却是一直低着头看着地上，不敢抬头。
“属下派人去查探，连夜翻找，都没有找到老太太的尸身……”
手下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道，“那悬崖下边的一寸一寸，属下都已经带人翻遍了。”
“仍然是没找到？”白亦轩眼瞳中像是翻涌着暴风雨，下一刻就能将面前的人给吞噬。
“是……”手下一额头都是冷汗，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下一瞬就会小命不保。
这种死亡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直到那手下几乎撑不住了，战战兢兢问道，“主子，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查！”
白亦轩咬紧牙，几乎是从牙缝里头蹦出这么一句话来，“本王要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手！”
那手下愣了半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郑重地应了一句，“诺。”
白亦轩基本上从来都没有用自己的身份说过话，自从他离京之后，更是从来没有在府里头用过自称。
像今天这样头一遭听到白亦轩自称一句本王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主子是真的发火了。
也是，事关老太太，是他的亲生母亲，怎的能冷静淡定？
手下沉着脸站起身，“可要发动暗影？”
“暂时不必，本王觉得这一件事情尚有蹊跷，不用惊动太多人。”
当白亦轩推开门之后，映入眼帘的却是凌素鸢那一张担心的脸。
他铁青的脸被凌素鸢一眼收揽，看得她眉头一皱。
“一夜未眠？”
白亦轩点点头，有些疲惫地上前，轻轻地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像这样子第一次被人这般靠着，凌素鸢还有些不习惯。
她有些生疏地抬起手环住白亦轩，轻轻地拍打他的后背，“不要太过难过了，还有我在你身边。”
可是她也知道失去至亲的那一种感觉，语言是苍白无力，没有办法安慰的，现在能够轻声说自己在他身边陪着就好了。
好半天，白亦轩才抬起头来。
“墨玉，去准备我母亲的衣裳。”
白亦轩声音低哑的不成样子，听得凌素鸢心里头一抽一抽的。
虽然说她对老太太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可是毕竟曾经也被真心喜爱过，因此眼下也跟着有了些伤感。
墨玉听得愣了愣，眼眶有些红。
她自小被老太太买进府里头，便派着去跟了白亦轩，后来虽然说跟了凌素鸢，但老太太并没有因为她没有服侍跟前就忘了。
老太太一直以来对全府上下的下人都十分和善，她打小便有了记忆，无外乎是老太太摸着她的头，让她好生听话乖巧。
虽然说后来长大了，在从来没有因为她是下人而看轻过她。
约摸着是把她当做白府内里的人，所以从未动过等她到了年纪，便扔出去给别的官家做同房丫头的心。
“少爷这是要置办衣冠冢吗？”墨玉颤着声音问道。
“得到的消息是老太太已经过世了，既然找不到尸身，那置办衣冠冢也没有什么不妥。”
白亦轩冷下脸，轻笑一声，“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护好白府。原以为离开京城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没有想到兜兜转转这么些年，还是得面对。”
准备好了衣裳以后，白亦轩派人另外选了黄道日。
到了那个时辰，白纸漫天飞扬。
白亦轩携着几个亲信，牵着凌素鸢的手，默默地站在一个墓碑面前。
那碑后头有一个小小的坟包，但是坟包底下却没有尸身。
白亦轩忽然觉得有些心酸，这么些年，自己似乎也没有对老太太有过意的关注，眼下突如其来的意外发生之后，他忽地记忆起这些年的苦楚。
三杯酒过后，正准备打道回府，却看到墨玉匆匆赶来。
“凌洳仙进京城了。”
她脸色有些不好看，也知道眼下这个情况恐怕并没有老太太的事情来得重要，但是她现在是凌素鸢的侍女，自然是要把这情况上报给她，交由她定夺。
“你如何做想？”
眼下刚刚发生了老太太的事情，凌素鸢抿了抿唇，决定把拿捏主意这事交给白亦轩。
“我们也进京。”白亦轩顿了顿，“今日便启程。”
“如果吃不消，一定要同我说。”他有些担忧地看着凌素鸢，“那大夫已经说了，你的伤不宜乱动，可是眼下时间紧，迫不得已必须要出发了。”
凌素鸢却摇摇头，“别担心，我没有那么矜贵。”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事实上她的伤确实还没有好完全。
昨儿个夜里稍微翻身的时候，还能察觉到从后脑勺传来的阵痛，可是眼下的情况这般艰难，她又怎么好意思让自己拖了后腿？
她心里当然清楚，白亦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原本带着自己就已经很吃力了，如果再顾忌到其他……
二人商量了好一阵子之后，下午便赶紧回了客栈，下人迅速将行李全部收拾完毕后立刻就出发。
坐着马车摇摇晃晃的行了一个下午，接近日落时分，城门都要关上的时候，这辆马车才慢悠悠的晃到了京城门口。
“进京之后恐怕有很多料想不到的事情会发生，不要离我太远。”白亦轩紧紧攥着她的手。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最重要的人之一，不想失去另外一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