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重新挂起一抹温和的笑，“轩儿，怎的今儿个竟然有空来看本宫？”
贵妃慢慢从软榻上起身，在侍女的搀扶下款款上前，“快同本宫说说，这些年在外头可过得快活？”
“她在哪？”白亦轩并未接话，直问道。
贵妃的笑僵了僵，却依旧是含笑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不动手的孩子，“怎的像是瘦了？面色也不大好看，看得本宫怪心疼的。”
说着，就要抬手摸他的脸，像是要比较一番。
后者却偏了偏头，避开她的手，面色有些沉，“你知道本王在说什么。”
贵妃脸上的笑终是挂不住了，紧绷着嘴角望着高了自己一头的外甥，好半会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本宫没把她怎么样。”
“带她来这做什么？”
见自己姨母这模样，大概的能猜到凌素鸢现在应当平安无事，白亦轩高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语气稍微较方才而言柔和了不少。
“你还没有回答本宫的问题。”
杨贵妃收回手，转身重新躺回了软榻，但是神色始终是恹恹的，似乎仍然在为白亦轩不怎么关心她而感到闷闷不乐。
“本王这些年在外过得尚好，不必操心。”
“你的尚好，就是把自己母妃的命给弄丢了？”
杨贵妃冷笑一声，眼眶却是忽地红了，“眼下还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成日里净想着儿女情长，本宫当真是心寒！”
她悲哀地仰头闭上眼，好半晌才睁眼定定地看着白亦轩，“本宫的姐姐……是怎么……”
“刺杀，坠崖。”白亦轩简洁明了地概括下来，心下像是被人扔进了一颗石子，又开始泛起涟漪来。
他深吸一口气，至今查不到凶手，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他心底，让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揪出那黑手来。
此刻莫名地竟然能够理解凌素鸢想要报仇的心，白亦轩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难过还是该高兴。
他沉下心来，眸色幽深，“本王最后问一遍，她在哪？”
“在本宫的偏殿，伤不了她！”她不耐烦地摆摆手，“轩儿，多放点心思在正事上。自古美人多祸水红颜多薄命，本宫是……”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白亦轩有些不耐地打断她，轻笑了一声，“这话倒是跟本王母妃一模一样，你们二人不愧是亲姊妹。”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这次带凌素鸢进宫，本意是想护着她，让她待在自己身边才能安全，没想到眼下他还是失策了。
也是幸好是杨贵妃带走了她，否则若是落在了旁人的手里头……白亦轩的心沉了沉，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敛了敛眸光。
“你又知晓这不是你母妃同本宫一般想法？”
杨贵妃恨铁不成钢地瞪着白亦轩，“轩儿，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可否同姨母说一声？”
“本王只想做个平民百姓，同相爱的女子这辈子读书写写画画，这便是本人要的人生。”
好半会，白亦轩才轻声说道
这犹如普通人一般的梦想打了样贵妃一个措手不及，她满眼不赞同地望着白亦轩，“这般胸无大志，男子汉大丈夫可不得有一颗寻常心。”
“更何况你生在天家，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
在宫里头待了这么多年，数十年如一日的生活早就磨平了杨贵妃对生活的盼头。
可能夜深人静时，也会偶尔想象平常生活，但是坐上了这个位置就必须要去整得荣宠，身后的家族才能保持地位。
白亦轩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本王的王妃现在在何处？”
“那王妃与你不般配。”
杨贵妃此刻的脸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她坐直身子，语气不复温和，在谈及凌素鸢时，凤目中更是划过一道厌恶，“以后不必再唤她王妃。”
“本宫会为你另寻王妃，这大概也是本宫那已离世的姐姐希望看到的。”
她轻抿一口侍女端过来的茶，却觉得入口有些凉了，重新放到了桌上。
“为何？”白亦轩挑了挑眉，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她眉心微皱，“凌素鸢待在王府里头这般久，你莫非一点都没有打探过她的身世？”
她这外甥莫不是昏了头了？这小贱蹄子是给他下了迷魂药不成？
杨贵妃险些气笑了，“你看看这朝堂上下，有几个王爷会娶一个商贾世家的女子？即便是为了联姻，做侧妃已经是恩赐，更遑论是正妃！”
“有权而经商者，是为闲情逸致，为商而无权者，是为低贱！”杨贵妃讲起这个，再一联想到凌素鸢的身世，更是觉得自己的外甥不可理喻。
“这道理你莫不是不明白？”
自己这些年一直把白亦轩当做是自己的儿子一般看待，可是没想到这外甥竟然眼光这么差！
看来她这姐姐不懂得如何管教孩子，那眼下由她来代劳也一样。
“凌家虽然说能富甲一方，但是轩儿你好好想想，你缺他们这点钱吗？”
杨贵妃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他就是守着这么一个无才无德的女子，就连样貌也都是差强人意。
她深深吸了口气，“本宫说了这般多，轩儿你仍然是不愿意改变主意？”
“本王只想知道她现在何处。”
白亦轩依旧不回答，只是执着地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杨贵妃终于是被他这样的态度给激恼，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厉声训道，“本宫自姐姐传过消息过来后，便派人打听过了，凌家长女曾经与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过，这件事轩儿你应当是比本宫更清楚。”
“一个在自己爹妈灵堂上跟别的男人鬼混的女子，你觉得她的品性能好到哪去？最起码她已经不洁了，抬个妾室都是莫大的恩赐！”
杨贵妃紧紧攥着手心，方才那一下打得她手心钝痛，此刻却没心情揉，只想让自己这个傻外甥能回心转意擦亮眼睛。
“多余的话本宫就不说了，你还要在这京城待上些时日，本宫会替你寻一下合适的官家小姐与你婚配。”
她顿了一下，神色晦暗地低头看向被自己折断的指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