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贾诩的马车从羊肠小道驶来,远远的几乎可以看见远方的城墙。凌晨坐着汉人老乡的渡板度过了黄河支流子母江后,零零散散已经可以看见不少的汉人村落,远离鲜卑后耳边全是熟悉的正宗的汉音,这让贾诩自己的心情都开朗不少。现在已经进入了汉边,眼前残破的城墙就是汉朝的边界——朔方。朔方郡是秦朝以来受到外族侵略最严重的郡城之一,由于匈奴人的掠劫以及地方官员的欺压,故朔方从那时候起就几乎没有人去从事无意义的耕作,反而都在生产那些外族不太需要绫罗绸缎,之后再用这些东西在河东郡、洛阳城来回贩卖从而得到微薄的利益。所以朔方的城墙一直以来都是破破烂烂的,不是不去修补而是没有必要,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所以鲜卑人一向对自己的这些没有油水的穷邻居还是颇为友善的。鲜卑、汉族两族人还会在约定的时间在白马寺周围举办竞赛,诸如赛马、摔跤等一系列的活动来促进双方友谊。
随着一阵青烟,贾诩的马车以及随从们进入了朔方城,此时正好上午卯时,护卫给守城的士兵出示了文牒后,贾诩长驱直入近了朔方城。城外看着破破烂烂的但是朔方城内却是一片生机勃勃。虽然百姓们不事农桑,但是朔方城内来来往往的都是商人,有绿眼睛穿的花花绿绿的大月国人,也有来自西方的头发卷卷的乌孙国人,但其中更多的是穿着短褐粗布来来往往的汉人们,每个人脸上喜笑颜开,也就只有在这种汉朝无力管顾,鲜卑懒得侵犯的三不管地带也才有这样的宁静吧。
买卖大黄米的铺子敞开着,街边都是买卖绫罗绸缎的商户,贾诩身为名士自然知道朔方郡盛产布匹,所以有不少投机倒把的商人常常来这里进货。大汉社会观念停留在“士农工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古以来商人的地位都很低,所以如果有一条活路老百姓哪怕是种田也不会选择去经商。但是边境之地,种田就意味着辛苦劳动一整年,最后只有区区几口饭吃。不经商就是等死,所以朔方城反而放开了观念,普遍经商。贾诩不是腐儒,对于百姓们的行为自然理解,正来回观赏间马车在城主府门口住了步,贾诩乃是西凉贾家后人,贾诩的祖父更是官至兖州刺史,本来天下士子就都是儒家学生,所以贾诩自然要来拜会朔方郡太守。
远远的,接到贾诩入城消息的朔方郡太守早早的就身着官府矗立在府外等候了。贾诩马车未至,远远只见一个五旬老者身后站着二三十人恭候在府衙外。待到马车停稳,贾诩下了马车,在身边小厮介绍下对来者几人一一问候了之后剩下的闲谈接风,大摆宴席自然不必多谈……
此时的落河河畔,狼灾一行五六十人骑着骏马奔驰而来。一向嬉笑的狼灾也收起了脸上的轻松写意,只是面色严峻的骑着马,心中想着希望不要追错了路,这样还可能追赶上贾诩。正思绪万千的时候,渡船已经将所有马匹都渡了过来,狼营的人也不乱,只是纷纷侧身上马,等待着狼灾的指示。陈思远将长剑斜背在身上,拍了拍狼灾的肩膀,回过神来,转身看到身后陈思远投来的安慰的眼神,狼灾又缓缓回过头来,侧身上马带着五六十人向着前方的朔方城而去。第一次离开云狼山,狼灾的心此时七上八下,上辈子坐着火车飞机几个小时就能把中国逛个遍,但是此时此刻仅仅离开家几百里,狼灾的心就开始惴惴不安了起来,也许这就是重生带来的后遗症吧,狼灾心想。
五六十骑马匹脚踩着黑烟纷纷扬扬的从远方过来了,不同于贾诩几人到来时守城士兵的淡定,看见五六十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身穿黑色劲装,马背上还装挂着弯刀,朔方士兵们顿时慌了神,几年来的安逸导致他们早就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几人慌忙吹起号角,关上了城门。朔方郡本就人口稀少,一共就三千来户,还没有九歌部落的人口多,所以可供驱使的士兵一共也就几百人。狼灾也不急着入城,只是让众人住了马,静静地等着城里的人反应,半柱香过去了才见的城头上陆陆续续聚集了三五百士兵,狼灾面露冷笑,低声问一旁的陈思远:“远哥,如果让你攻此城,你需要多久?”
陈思远也不掩饰,哈哈大笑后道:“笑话,如果大汉朝城城如此,就是让我攻下整个大汉我也用不了几个月!”听了陈思远的少年话语,身后的狼营汉子们都放声大笑,笑声纵横四野。城头上的士兵们听了城下人的话不由得吓得面色苍白,腿如筛糠。又过了半炷香,只见一个留着尺长胡须的中年武将满面通红的从城头露出自己的身影来,大腹便便的他走起路来都是一摇一摆的,通红的脸色说明了此人刚从酒桌上下来,还没醒酒呢。
“不愧是当官的,清早卯时就开始喝酒了,实在是让我佩服!”如果大汉全是如此官员,那推翻它也是情理之中了。狼灾眼睛直溜溜的盯着城头上的中年人恶狠狠的说道。
“吾乃朔方郡司马杨集,我朔方虽是汉边,但向来与鲜卑族同好,不曾起过刀兵。你黄口小儿在我城下大放厥词,我却也不恼,只叫你来者通名。”狼灾听的城头上的司马说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虽然他一番话语中气十足,但是言语间的怂却是不经意间透露出来。身后众人见狼灾大笑也不憋着,纷纷放声大笑。
“我乃鲜卑九歌部落世子狼灾,今番也不犯汝,我且问你可有一汉人名叫贾诩的来过?”城头上的司马听了来者的话冷汗就好像雨水一般从头上流下,九歌部落共主檀石槐谁人不知,他乃是草原上真正的苍狼王。一手丈长血尖矛横扫草原。来人是他的儿子,自己怎敢放肆?听他语气好像要来追捕刚刚入城的贾诩,但是贾诩的父亲又是太守的故友,此番抉择真是难煞我也!!狼灾看城头上的人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紫,慢慢的变成猪肝色,精通谋人之术的狼灾心中已经了然,贾诩必定就在城中!
想到这里狼灾心中微微释然,也不难为城头上的大胖子,开口道:“朔方司马不必担心,我乃贾诩门生,此番不是来找麻烦的,只为护送恩师回去凉州而已,你尽可放心。”城头上的胖子听了狼灾的话,嘴角方才挤出了一点笑容,急忙道:“原来世子是贾先生学生,真是怠慢了,不瞒世子所说贾先生正在城内与我太守畅饮,我即可就可以放世子入城,不过还请世子为在下着想,你泱泱五六十鲜卑狼骑,我小小的朔方城实在装不下你们啊。”
狼灾看了看城头上胖子都快哭出来的笑容,也不为难他,向着身后的狼营汉子们挥了挥手,只见他们调转马头后退三百米后,抽出弯刀原地下马围了一圈端坐在土堆上注视着狼灾、陈思远几人。
司马杨集见对方已经做出了最大让步,只留下了几个十来岁的孩童在城门外,只好下令让士兵们打开城门放狼灾三人进来。城门缓缓开启,门后边的士兵们如临大敌,腿还是抖得像筛糠似的。狼灾淡然的笑笑,翻身下马后带头牵着马向着朔方城里进去了,对于汉朝城池好奇满怀的他此时只想参观一下汉朝的城池内是怎样一番景象。
胡然、代木和陈思远见狼灾的动作,也学着狼灾缓缓踱步进入了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朔方城。只是朔方司马似乎不放心狼灾似的,只是带着五六十士卒紧紧跟着狼灾三人,生怕出了什么差错。闲逛的狼灾看见朔方城里商铺由于吹号的原因家家紧闭,门可罗雀。又看了看跟在身后的三十余人,终于是忍不住了,不由得端出小霸王派头,咬着牙摇头晃脑的开口道:“杨集老儿!你跟着我作甚,难道还想给你小爷爷端尿壶不成??”朔方司马杨集看见狼灾发火,下意识的竟然要跪在地下,意识到此举不妥之后,只是尴尬的笑笑,甩了甩自己晕厥的大脑袋,挺了挺自己的大肚子,慌忙带着士卒们扬长而去……
等到杨集走了,狼灾带着胡然、代木和陈思远又摇摇摆摆转了几条街后,朔方城方才回复了往日的繁荣。狼灾几人看见市集内来来往往的异域商人们,不由得被面前的景象怔住了。就连几年没有参与过做买卖的代木此时也看着周围的问价声、砍价声也不由得热泪盈眶,这场景让他想起来了自己已逝的父亲。心细的陈思远看见了代木的情感变化,只是默默地搂住了代木的肩膀,代木自然感觉到了陈思远的安抚,只是自然地拭去了眼泪,紧紧跟在狼灾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