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几个孩子的兴奋,时隔多年贾诩终于返回了自己人生的起点。此时贾诩的心中隐隐的有一丝悲凉,一丝期望。悲凉的是贾诩回忆起自己的前半生,泱泱三十年几乎一无是处。自幼聪慧,年少就获得名士闫忠“才比陈平”的超高评价。后受先祖余荫察孝廉,怀揣着一腔热血踏足官场,谁料官场黑暗,先是宦官后是党锢,一个热血青年逐渐变成了随波逐流的麻木中年人。就在自己幡然醒悟辞官准备回家冶经时又被外族掳去,生生死死,翻来覆去。期望的是自己心中的野火还没有熄灭,反而在收了狼灾这个学生后在一次次秉烛夜谈间贾诩的前路竟然又清晰可见。麻木的中年人再一次有了对人生的向往。想到这里贾诩苦涩的一笑,右手轻轻的敲打这马车的窗辕。啪嗒,啪嗒,几年来的异族生涯后贾诩终于回家了。
贾诩祖上乃是西汉贾谊,贾谊师从西汉宰相张苍,张苍师从儒学三巨头之一的荀子,张苍乃是荀子的关门弟子,得意门生。而张苍的侄儿就是西汉赵王张耳,而巧的是前凉张轨就是张耳的后裔,后世居于武威郡。而贾氏一脉也和西汉张氏如出一辙,世居于武威郡。武威郡贾氏一族可谓正统的儒学豪门。在这个崇尚儒学的时代,贾家出了不少的仕途巨擘,贾诩的曾祖父贾秀玉,是东汉武威太守。贾衍,贾诩祖父,东汉兖州刺史。贾龚,贾诩之父,任轻骑将军,徙居武威。在先辈余荫下贾家得以世代传承香火不灭。
派出几个狼营骑士和随着自己的小厮跟着几个孩子,剩下的人就和贾诩一起前往贾家。作为姑臧城数一数二的家族,贾家并不难找,沿着主路笔直前行到了城中央最醒目的就是贾家的宅院。朱红的大门上密密麻麻的铆钉,门口赫赫然放了四只威武的石狮子,大门上挂着一大一小两块牌匾,大的上书由儒林名士亲笔所作“武威贾家”,小的则是先帝亲书“儒林青松”四字。青石墙围住了庞大的贾家院落,墙角处青苔丛丛。院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青山绿树不必多说。座座小院落被青石墙隔开来,居落、会客厅、书房等等建筑将藏书阁如同众星捧月般围住,可见贾家对于经典是何等珍惜。
贾诩下了马车,指挥小厮将狼灾的货物以及众多马匹安排好,三步并作两步快走进去会客厅。七年六个月!七年六个月!阔别生父乳母如此漫长的岁月,就在这即将相见之前止让贾诩的心在这一刻都要碎了。尽管贾诩已然三十有余,那又如何呢?一路走贾诩一路回忆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用力的吸吸鼻子,泥土的芬芳和青苔的鲜嫩气息扑面而来,贾诩控制不住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不自觉间会客厅自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遥遥望去会客厅门前站着一众人,贾诩被泪水模糊的双眼中只有花花绿绿的衣服和链接着自己的亲切的血脉归属感,这种感觉仿佛洪荒猛兽般涌来,他们包围住了自己,温暖安全……
话分两头。
兜兜转转几个孩子足足在平生所见过最大的城市——姑臧城里转了一整天,等到天色逐渐黑了下去,十之八九的街道都慢慢冷静了下来时,狼灾几人才在贾诩派来的贾家小厮的指引下取到了贾家的住宅。此时狼灾面前的贾府比之朔方太守府还要华丽百倍,当古典的建筑气息扑面而来狼灾心中水泥大楼的雄伟崩塌了,他开始逐渐爱上了这个时代……
傍晚,在贾诩的情绪稳定下来后,贾诩向自己的家族成员介绍了狼灾几人,当贾家人听说贾诩收了外族人为学生后脸色都有点难看,但是贾诩在饭后冶经时又就“有教无类”提出了深刻见解后才让不少贾家人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误,这些都是后话……
狼灾深知自己不是来旅游的,既然已经将贾诩送到了姑臧城,第二件关于粮食的事自然也就提上了日程。
翌日,狼灾一大早就和代木去了姑臧城最大的当铺——李氏当铺。小尾巴绫儿自然也没有落下,可能是出于对于绫儿双亲壮烈的惋惜也可能是出于别的情感,狼灾总喜欢和这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姑娘在一起,以至于出门办事都忘不了她。
出了贾家大门,三人向着姑臧城的贸易市场去了。姑臧城不同于一般城池,它对于不同地皮所操办的营生有着严格的划分。行政区、居民区、贸易区,仓库区等等中间都被大路隔开。这也就促使姑臧城的地皮利用率达到最大,同时对于行政、贸易等领域有了不小的刺激作用,这种划分对于姑臧未来的蓬勃发展有百利而无一害。
行进间三人就到了贸易区,李氏当铺自然就在最显眼的地方,姑臧城四更开城门,城外的百姓或是用板车、箩筐背着时令蔬菜、活鸡活鸭,或是用笼车关着肉狗,豚猪,或是用草绳牵着猪马牛羊进城贸易。现在已然六更左右,正是贸易区繁华的时候,叫卖声、还价声不绝于耳,公鸡打鸣,黄牛哞哞,郡治的繁华就像一幅画卷呈现在狼灾面前。
边走边看狼灾就进到了李氏当铺,进门后是一个高耸的柜台,一米七的狼灾都要仰起头踮着脚才能堪堪看到柜台上的伙计就更不要说矮一点的代木和绫儿了。这种柜台设计一是不让当客记住柜台伙计的长相,生怕死当了之后当客寻仇;二是高高的柜台让伙计居高临下使得当客还价都缺少气力;三则是柜台里有不少的暗箱操作不能让当客全部看见所以如此设计。
一大早没有顾客,沉沉欲睡的伙计见来了客人立刻来了兴致,再一看狼灾代木身着华服,绫儿更是穿着一身丝绸白裙,俨然是富贵人家孩子的打扮。这种富家公子往往身上有货他还不知道这货值多少钱,实在是当铺操刀的首选。
“客官是当货还是赎当啊?”伙计讪笑着问。
“赎当。”狼灾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说到。随后和身旁的代木闲聊,不经意间透出自己腰间下垂的鼓鼓囊囊的香包。眼尖的伙计看见狼灾腰间的荷包眼睛都直了,急忙向着隔间呼号:“红客三位赎当,一等————”这行里黑话一般人听不懂,但是代木狼灾哪个不是人儿尖,红客就说明是板上鱼肉,,一等说明这鱼肉还是上好的,有钱的很。话音未落伙计转过头来对着三人说到:“三位里面请——”啪嗒一声隔间的门打开了,门后露出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矮胖的身材摇摇晃晃,头上带着一个元宝帽,鼻翼上还有一个大大的痦子,微微笑露出一口黄牙,显然是这李氏当铺的老板了。
狼灾三人动身进了隔间,隔间里没有什么,一张案桌,两个相对的跪席,餐桌上放着一壶清茶,仅此而已。狼灾和掌柜的跪坐好之后,狼灾向身后探探手,代木把那枚黑色印章和泛黄的当票放在狼灾手上,狼灾再把它摊在了桌子上。
掌柜的拿起当票和印章对照了一下,随后自言自语道:“代家三郎?有些时日没有见过他了,倒是这麦种可是占了我一大片仓库,记忆犹新。你们是他什么人?”
“代家三郎是我仙逝的父亲。”代木淡淡的说。
“哦?”掌柜面不改色质问了一下,手上依然打量着手中的当票。“节哀顺变。”依然是没有感情的恭维。
随后掌柜的起身将印章还给代木,挥挥手示意三人跟着他来。狼灾跟着他起身,反手握住小绫儿的手后和代木跟着掌柜的出了当铺,左拐右扭来到了李氏当铺的储物仓。进了储物仓,狼灾明显感觉储物仓里比外边要干燥,原来是储物仓围着墙边铺了一层干石灰使得这里保持干燥。而且由于储物仓在城墙根底下终年不见阳光,所以温度低于屋外,也就只有在这种地方,麦种才能妥善保存。狼灾不自觉的点点头表达了对于李氏当铺做法的肯定。
“这里的麦种都是代家三郎的,一共一万三千石一两不少,一共当了五十两现银,历时三年六个月,赎银……”掌柜的掐了掐手指头“二百一十五两四钱。去柜台交二百一十两就可以了,钱交清后三日内货物离仓。有问题吗?”掌柜的说完静静的看着狼灾三人。
“我有个更好的办法,十天后我再来,彼时请掌柜的将麦种替我装好车,用干石灰盖在麦种上。我会直接给柜台二百五十两,钱货两清。”狼灾淡淡到。
“痛快,成交!”掌柜的也不思虑直接同意了。
交易说定后狼灾便处理完了所有事情,和掌柜的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小友且慢!既然都来了我们凉州最大的当铺,何不看一看我们的死当库房,挑一两件喜欢的买回家去,送给朋友家人也是极好的。”掌柜的见狼灾要走急忙挽留到。
何谓死当?当票尚在,没有过期,按规定时间可以拿着钱来将东西当回去便是活当。当票损毁、当票过期、直接将手中的货物高价卖给当铺不要当票的便是死当。死当货物有个普遍的规律那便是东西极佳而且极贵,非贵客不予买卖。
听掌柜的这样一说狼灾瞬间来了兴致。先前从九歌部落走的时候为了路上不麻烦,狼灾故意没有带着太多现银,统共只有不到五百两,反而听从了株句柯的话带了几件价值连城的玉器,现在看来这些玉器可能会用上了。
往储物仓深处去,进了一个暗门,李氏当铺的死当仓竟然在地下,逐渐下去后又见一个铁门被铁锁锁住,铁门两边插着几个火把,赫然还有四五个人拿着武器守在这里,绫儿看见凶神恶煞的几人后不自觉的往狼灾身上靠了靠,狼灾拍拍绫儿的手背示意她不必紧张,随后掌柜的从全身何处掏出了五六把钥匙开始对付起这把铁锁……
在这等了半柱香后才听的咔哒一声铁锁被打开了,矮胖的掌柜在这狭隘闷热的空间里已然满头大汗,尴尬的对着狼灾笑了笑后伸手把三人请了进去。
抬腿进去这储物仓,掌柜的拿了个火把跟了进来,火光照耀处狼灾只觉得这里瞬间金碧辉煌,贵光闪耀。金银玉器自是不必多说,在地下的夯土上挖出一个个货柜,金银玉器摆放其中,至于种种来历不凡的武器就像垃圾被随意的堆在墙角,储物仓最中间的案子上摆放着几枚印章,无比显眼。狼灾随手拿起一个后只见章面上赫然用秦文刻着“雍王之印”。
“雍王章邯??!!”狼灾失声到。
“然也——”掌柜的仿佛对于狼灾的反应满意非常,摇头晃脑的到。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藏宝库,随便一件东西无论真假都是有名有姓,一时间狼灾东瞅瞅西看看只觉得花了眼。
“嗡——”好像敲钟的声音传入狼灾脑中,但是身边的代木几人仿佛没有听见这声音。狼灾回头看向那一堆武器,狼灾以前也有过这种奇异的感觉,那是在北极散仙将石剑送给他的时候,他就曾感受过这共鸣,想到这里狼灾不由自主的走到那堆兵器前,随手拿起一把古朴的长枪,这长枪浑身黑黢黢的,枪杆枪头连在一起,足足有一丈长……
掌柜的看见狼灾奇怪的动作,搓了搓手走到狼灾旁边如数家珍的开口道:“枪名寒潭雪,长九尺九,通体用天外玄铁打造,坚硬无比,枪头凌晨会结霜,霜状如寒潭冬雪,由此得名。枪主无名,建宁三年死当。”
狼灾抬头看了一眼掌柜,随手把这寒潭雪放在了身后,心头叹了口气暗道不是这个。随后两柄金色巨锤映入眼帘,把双手放在这锤柄上微微用力这双锤竟然纹丝不动……
“双锤来龙,精铁为内,瓮金为外,单只重六十斤。西域铁匠千锤百炼打造,铁隙极密。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好似双龙在天,乃百炼神兵。出自西域金毛鬼,熹平三年死当。”掌柜淡淡道。
好家伙,一只重六十斤,要知道自己的石剑也才不到一百斤,自己双手持剑打出一套游龙走方便虚脱了,试问天下谁人能挥舞的动这双锤来龙?狼灾心中默默想到。随后双臂用力吃力的把这来龙放到了寒潭雪旁边。
紧接着是一柄刀,狼灾扒开刀鞘,顿时寒光四溢。东汉的刀有三种,一种是砍马刀,狼灾的叔父株句柯便是此中好手;一种是短柄大刀,荆州蔡阳乃刀中高手;最后一种便是长柄大刀,关二爷的成名武器冷艳锯便是此物。然而这刀却不属于以上三种,这刀刀宽一掌,长七尺左右,制式有点像未来的唐刀。
“残冬冷,长七尺,宽半尺,刀出鞘寒光四溢,断绝气息。出自走穴鬼,建宁二年死当。”
走穴鬼就是盗墓贼。说明这残冬冷是墓穴中物,极阴极寒,狼灾顺手一丢,残冬冷静静躺在了来龙旁边。
残冬冷下边是一柄剑,狼灾的指尖触碰它时便知道便是这柄剑和自己有了共鸣,仔细端详这柄剑,狼灾仿佛在哪里见过它,翻来覆去观察时终于在剑柄底看见了小小的两个秦文,赫然写着“逐日”二字!!!
追星、逐日、奔月,泰阿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