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便与他人不同。
别的人都是黄皮肤,黑头发,有乌黑明亮的瞳孔,有浓密的睫毛……
而我,却是个天生的与众不同,像个雪人一样,我所有的只是惨白的皮肤,淡黄的短发,朦胧的白色眼球,和满脸密集的雀斑……
没错,我的出生,可能就为我惨淡的人生写下了序章——我是一个患有先天白化病的男孩。
至少那时的我就是这样偏执的认为。
我很爱埋怨老天的不公。
像我这样的异类,站在人群中,永远都是最孤独,无助的那个。没有人会在意我,如果在意,就是一味的欺负我…嘲笑我……
我情愿他们离我远点……
每次我被同学欺凌,胖揍一顿后,都会流着鼻涕,揉着眼泪的拥上妈妈的怀抱,大声的诘问她为什么要生下我,让我受到别人的欺负。
而妈妈每每这时,都会温柔的用她婆娑的手掌抚摸着我,尽可能的给予我足够的安慰。然后微笑的说:“因为你是妈妈的天使啊!”
“因为,小天使就是白色的精灵啊!”
这句话,照耀了我二十多年,乃至一辈子。
人生有苦有甘,我患有白化病这不假,有时我很喜欢悄悄舔一口父亲喝完酒后的杯子底部残留的酒,很辛辣,很苦涩,却又回味纯良甘甜。
这时,我会忘记疼痛,忘记那些冷漠的眼神。可是,因为病我不能多喝这些,甚至忌口多到自己都数不清了。
好不容易摸爬滚打,步履艰辛的上完了研究生,我带着鸭舌帽和眼镜来北京的大公司求职。因为白化病的缘故,我不得不像一个滑稽的小丑一样戴着这些麻烦的东西。
微风拂过,偶尔沾染着花香,我抬头看着眼前敞开的大门,手掌紧紧的攥着简历,掌心已经沁出了汗,咽了口口水,大跨步向前走去。
“记住,小天使就是白色的精灵,你是妈妈的天使。”
妈妈的话响彻在我的耳边。
排了好久,我才被叫到。旁边传来许多嘈杂的声音。
“你看,那是不是白化病啊?”
“嗯,看着像。”
“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人,照张相片发朋友圈。”
“真丑…”
“不会传染吧?”
我无奈笑笑,尽管心里难受,可我知道我无能为力。长这么大,听到了很多的话,应该学会去习惯,我努力说服自己。
结果很明显,我……没有成功……
于是,我吐口气,扯出笑容到了下一个公司。
又去了下下家公司……
结婚都无一例外。
那天我哭了很久,可是,却没有办法扑进妈妈温暖的怀抱。
哭了良久,我决定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喂?”熟悉的声音想起,母亲的语气依旧那么的温柔。
“妈,是我。”
“工作找的怎么样啊?”
“还好,我学历高啊,”
“我当然知道,我儿子最棒了,你那里天冷了吧,我看天气预报说明天刮风,别冻住。你爸还指望你买酒喝呢。”
听到这里,我的心揪着痛,我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就挂了。
我又开始哭,哭命运不公,哭我太废物,哭会儿这里,又哭会儿那里,哭了好久,好久。
从那天开始,在大城市的我受到了很多的不公平对待,生活逐渐阴霾。我想买醉,却喝不了酒……
哈哈……
真的好苦……
我木讷的坐在出租屋的破铁床上。
又想起来,该到交租的日子了。
“铃,铃,铃。”
微信里传来了消息。
是川仔,我的一个朋友。
“你为什么不出声啊,回我信息!”
我回复他“怎么了?“
”你怎么不找工作了?我都找你一天了,今天不是要面试吗?“
”不去了…反正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也不会过关。“
“放屁!你这人真悲观,这就是现实而已,我也没工作啊!我活的不好吗”
“可并不会有人对你指指点点!”
我敲着键盘回复他,对他不理解我却还强词夺理的行为有些愤怒。
”你别忘了,田飞,你不是一个人,你不是被所有人唾弃。你有朋友,有我们!!“他的耐性也没了,向我吼来。
说完他就没了声音,我们就这么沉默着。
“我没有白化病,是,我不懂,可我们这些朋友可以做你的后盾,我们可以接纳你,和你联系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打心眼里认定,你就TM是好人!”他顿了顿,“只不过……比我们白点?”
说完,他就笑了,我也被他打败,跟着他一起笑。
是啊,被他一点,我才发觉,我还有朋友,我还有家人…
我又怎么能放弃呢?
又过了许多年,我同正常人一样结了婚,生了孩子,孩子很健康,没有和我一样患上病。
我很庆幸,我的事业不算太好,但绝对可以生活。
这么多年,我认识了许多朋友,给我父亲买了许多坛好酒……
时间沉淀了我,不再畏惧别人的看法,好吧,可能只是不太畏惧而已。
人这一辈子不求什么,只是平安幸福就好,我也曾经厌恶过自己的莽撞,也曾伤心难过到放弃自己。
因为那时的我,只看见别人的冷漠。而淡视了自己身边的美好。
其实美好一直都存在,只不过,我们没有发现。
这生活的滋味,就像我小时偷舔的酒。
又苦又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