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二丫，爸爸回来了！”
男人一把抱起飞奔过来的团子，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笑呵呵地说：“二丫想不想爸爸啊？”
“想！”被捏了脸，女孩也不恼，反倒是糯糯地回道。
“哎，真乖！”
――
当世界慢慢被黑夜蚕食，顾家祖祠里还亮着灯。
却见一个青年跪在地上，眼底是浓重的青黑，他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列祖列宗保佑，我已经三天没睡好觉了……希望今天能睡个稳当……”
面对面前的十几个灵牌，顾赢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这事说来也怪，自十六岁开始，顾赢就夜夜做噩梦，有时甚至闭上眼睛都仿佛看见那恐怖的场景……
不过自父亲把祖传的护身符交予自己，这噩梦也便断了。父亲没有音讯已经好几年了，这样的情况也正常，毕竟父亲一走就好几年杳无音信的时候自己也经历过。
今年顾赢二十七岁，原本生活平淡无奇。可三天前，他又开始做噩梦了。
梦里，有一条长长的走廊，地板异常光滑，却不显任何倒影，漆黑的不见光亮。走廊的两边墙壁上挂着许多东西，有刀剑，有盾斧，还有不少食肉动物的标本。有时还可以看见两旁立着杆状的修饰物。
走廊里是每隔几步就有一盏昏暗的小灯的，从顶上泄下的灯光，只堪堪能看出物件大概模样。
有时，还能听到几声奇异的怪叫，凄厉瘆人！
“嗨！老兄，你这是熬夜打王者了？这憔悴的跟个鬼似的！”洛欧晔看到顾赢那浓重的黑眼圈和憔悴的面容，被吓了一跳。
顾赢现在没再有力气跟洛欧晔干架了，有些有气无力的说：“老洛，我可能遇到鬼了。”
“鬼？”顾赢挑挑眉，打趣道：“女鬼？”
顾赢却没反驳他，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被顾赢看的有些不自在，洛欧晔也收了几分玩笑：“真遇着鬼了？”
“嗯。”顾赢揉了揉太阳穴，“这三天一直做同一个噩梦，根本没睡过……”
“……”洛欧晔瞧着顾赢，觉得他不是在说假话。
“我叔叔是个天师，要不请他看看？”
顾赢死鱼般的眼神看去。
“哎！你这是什么眼神？不信算了！”
顾赢收回视线：“走吧。”
洛欧晔很快就领着顾赢到了他所说的“叔叔”家。
“三叔！三叔！开门啊！”这是个老破的巷子，面前的这间屋子也是老破的。
“我这三叔有些怪，别介意哈！”洛欧晔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小欧子？”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面前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和野草般茂盛杂乱的胡子把脸掩了大半。
“叔，你可算开门了！帮我兄弟给看看，他这几天总做噩梦，可能是被鬼给缠身了！”
洛三叔那双混浊的眼睛看向顾赢，仅一眼，便是面色大变。
“这，小欧子，不是叔不想帮你，但你叔不是医生，这精神上的事，我可帮不上忙。”
“叔，我知道你可以的。你如果实在不肯帮忙，那我就只好和何姨说，十月三日那天……”
“哎哎哎！好侄子，别啊！”洛三叔立马慌了神，把洛欧晔拉到一边，余光偷偷看向顾赢，低声说，“小欧子，叔是什么水平你是知道的，整就一半吊子。那小兄弟身上的东西，我是真解决不了！”
“真的？”洛欧晔狐疑地看着他。
“哎呦，我的个小祖宗啊！这比珍珠还真！我又哪敢骗你呢？”
“好吧。”“那件事……”
“放心，我不会告诉何姨。”洛欧晔摆摆手，眉头又拧起来了。
“哦哦！小欧子，你真是叔的好侄子！”洛三叔粗犷地笑了。
“虽然那东西我对付不了，但我知道有个人，他或许有办法。”洛三叔附到洛欧晔耳边，轻声说。
“真的？”
洛欧晔眼神亮了亮。
“喏，拿着。他欠我个人情，便宜你小子了！”洛三叔塞了一张名片到洛欧晔手里，便把洛欧晔推出去，顺带锁了门。
顾赢眼皮一搭一搭的，马上就要闭上了，可是他不敢睡。眼里的红血丝密布，显得有些可怕。
“不行吗？不行就走吧。”顾赢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看到洛欧晔被赶出来就知道这没戏。
“哎，等一下，我们再去一个地方。”
*
“这就是你说的地方？”
市中心，商业街，顾赢看着面前牌子上的“盲人推拿”，扯了扯嘴角。
洛欧晔尴尬的哈哈两声，这三叔，真是不靠谱！
“两位是要推拿吗？要100块钱的还是1000块钱的？”
一进去，就有个戴黑色圆框眼镜的人迎上来。
洛欧晔讪讪地掏出三叔给他的名片。
“有人让我们来你这。”那“盲人”接过名片，动作顿了顿。
把眼镜摘下来放到一边，便问洛欧晔：“行吧，你们要我做什么？”
“帮我给他看看。”洛欧晔把顾赢推到身前。
假盲人眉头立马皱起：“有点棘手。”
洛欧晔的心一下子就悬起来了。
“不过这小兄弟也是好运，虽有大劫，但有人给挡着，也不是那么严重了。”
“跟我来。”假盲人把洛欧晔和顾赢带到了里面的一间房。“进去吧。”
房间很空，只有一只床。
假盲人让顾赢躺在床上，说：“睡吧，睡一觉，什么事都没有了……”又把手在顾赢面前一晃。顾赢就睡过去了。
顾赢又看到了幽暗的走廊，昏暗的灯光在头顶一闪一闪。
顾赢一颗心又提起来了。
他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他站在原地，不敢动。
突然，似乎有个球类物体滚到了顾赢脚边。顾赢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看去。
“啊！”顾赢吓的一下子就跌在地上。
那是个血淋淋的人头。
一双眼睛只剩一只挂在脑袋上，而挂着的那只还鼓的老大，似乎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那瞳仁直勾勾地盯着顾赢，张得可以塞下一头猪的嘴巴还挂着几点血珠，仿佛就要冲上来要了顾赢。
顾赢止不住的颤抖。
“嘻嘻嘻”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那头涌来，借着昏黄的灯光，顾赢看见有只成人拳头大小的虫子爬上了死人的头颅，接着便是第二只，第三只……
然后，他看到那虫子爬过死人的头颅，头颅立马化成一摊脓水。
顾赢再也顾不得腿软，连滚带爬地起来，就向前跑去。
走廊是一直向前的，没有拐角，也没看见房间。
顾赢一直向前飞奔，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在，他不敢停。
跑了不知道多久，身后虫子爬行的声音一直在。
顾赢突然看见不远前走廊右侧墙壁上有扇门。
顾赢脚步快了几分。索性，门没锁。顾赢立马就打开门躲了进去，在进去后，三两下就把门反锁了。听着门外的细碎声音，顾赢一阵后怕。
自己这战五渣的体力，这么耗下去只会和那死人头一样……想到这，顾赢就有些反胃。
刚才恶心的画面让顾赢想吐。
过了许久，门口的声音还没有消失。
顾赢就开始打量这间屋子。
房间有几个大的橱柜，里面放了许多不知名的药品，用瓶瓶罐罐装着，没有贴任何标签。
角落还有一个人体骨架模型，借着幽幽的光，无比吓人。
更让人渗的慌的是，右侧的墙面上，一整面墙入了几个大型玻璃罐子，罐子里装满或蓝或绿的不明液体，液体里，隐约可见还有东西。
顾赢走过去，看那液体里是什么。看清后，脸惨白的和粉笔一样。
一个罐子里装的是个全身裸着的男人，他的紧眼睛闭着。其余几个罐子里则是些动物，有狼、猫、狗和兔子，只是它们的毛全剔了，光秃秃，只能勉强看出是这么些动物。
顾赢更怕了，他又窝回了门边。
他不禁问自己：这真的是梦吗？
门口细微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顾赢没心情再呆在这间屋子，悄悄把门开了个小缝，见没有异常才敢出去。
走廊又恢复了原先的空荡。
顾赢心里的害怕都有些诡异地麻木了，他看着这空荡荡的走廊，心里反倒是奇异地感到安心。
他顺着走廊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
连顾赢都不能发觉他到底走了多久，直到停下来，才感觉腿酸的厉害。幸运的是，一路过来，没再看见什么危险的东西。
面前只有一扇门。走廊似乎是到尽头了。顾赢身子晃了晃，打算往回走，但那门却是自己开了。
“……”
顾赢回头看了看走廊，就往门里面走。
里面的灯很亮，一下子刺的顾赢睁不开眼睛，良久，顾赢才适应这光线。
里面摆满各种药品，还有实验台。
这或许是个实验室。
顾赢这样想着，他继续往前走。
他看见一个女人在做实验，实验台上的，是个人。
女人眉眼好看，虽然有半张脸在口罩下，但也不难想象，这是个美人。
顾赢现在确实没有心情欣赏美人，实验台上的人体让他感到恐慌。他扭头就跑，可进来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关上了，试了几次，也不能打开。
顾赢已经吓出了冷汗。心跳不由加速。
“你以为，你跑得了吗？”
清冷好听的女声响起，却只让顾赢感到莫大的恐惧。
顾赢缓缓的回头。
是刚才看到的在做实验的女人。她的口罩已经取下来了，小脸精致。
“真能挺，三天不睡觉应该让你的精神接近崩溃了吧？”
女人凉凉地笑着：“马上，我就有新的实验品了。”
“为什么？”
女人顿住了。
“为什么？”女人的神情变得疯癫，“你问我为什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为什么……”
“这一切都是你们欠我们家的！”女人突然狠厉下来。
她缓缓走向顾赢，眼神有些痴狂，梦呓般的开口：“马上……我就会有一个新的试验品了……多么完美的试验品啊……”
她手上的手术刀泛着冷光，平滑的刀面倒映出顾赢害怕的神色。就在女人的手术刀快贴上顾赢的脸颊时，突然被一股力量弹开。
“这老家伙，死了还阻碍我！”
女人恨恨唾了口，神色有些狰狞。
“不过，恐怕那个东西也支撑不了多久。最后你还会是我的试验品！”
顾赢像想起些什么，把带在脖间的那块玉观音拿出来。他看到，原本完好无缺的玉观音上多了几道裂缝。
“！”
“哦！瞧你的样子，你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啊！”女人笑的更欢了，花枝乱颤的样子十分勾人。
“那我不妨告诉你哦！你的父亲啊，早就在几年前做了我母亲的试验品呢！现在，说不定就放在那个药罐里哦~”
女人说完，果不其然从顾赢脸上看到了愤怒和恨，她饶有兴致地欣赏顾赢气愤的表情。
“我杀了你！”顾赢眼神猩红，抡起拳头就砸向女人。
女人微微一侧身，就躲了过去。
“哎呀呀，真的好吓人啊！”女人夸张地做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但她的激动显而易见。
顾赢站起来，实验室的地上却长出了许多藤蔓。藤蔓像有脑子般朝顾赢攻击，但无一例外的是，藤蔓都被弹开了，而玉观音的裂痕也越来越多。
最后，藤蔓重新缩回了地里，玉观音也随之碎了。
“啧啧，真是可怜呢~”女人看着跪坐在地上的顾赢，虚情假意的叹息，“不但父亲死了，连父亲留下的遗物都弄碎了啊……”
“现在，谁也救不了你了！”女人举起刀子，就要朝顾赢刺下。
说时迟那时快，一片利羽穿过女人的身体，女人，倒在了血泊里。
温热的血液将顾赢唤回，他站起来，看了一眼女人的尸体，捡起了那支羽毛。
不远处，玻璃罐碎了一个洞，药液不停的流。里面的是个男人。
在男人的背后，有刚刚冒出几片羽毛的翅膀尖尖。
顾赢记得清，那是失踪几年的父亲的面容。
泪水，模糊了视线。
顾赢再次看清时，看到的是假盲人让他躺下的房间。只有手里的那支羽毛在告诉他，这，不是梦。
顾赢没有看到洛欧晔和假盲人。
他打开门走出去。
“啊！再用力点……对对对，就是这样……啊~”
顾赢推开门，看到的就是洛欧晔脱光躺在床上，屁股上盖着一块毛巾，假盲人正在给他按摩。
“这个力道怎么样？”
“可以……”
洛欧晔突然看见顾赢，销魂的表情僵了一阵。
“老顾，这是好了？”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又嘟囔了一句，“怎么不多睡会……”
假盲人也看见了顾赢：“哟，小兄弟，这是解决了？”
从顾赢旁边走过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珍惜以后的平凡日子吧！”
顾赢将手中的羽毛攥的更紧了几分，用浓浓的鼻音道：“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