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凡和文竹清回到破庙中再歇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透风的门板渗进一缕光芒——天亮了。
清晨的阳光像一只手轻抚在一张美丽的脸颊上，挺又翘的鼻翼微微颤动，柔顺的青丝在轻匀地呼吸下若有沉浮。
边凡靠在斑驳的梁柱上，静静地看着半躺着的少女，他的睡眠本就很浅，更别提一个时辰前的那场噩梦已经令他惊醒。
“嗯……，这么早就醒了吗？”文竹清晃动了下身子，双眼睁得迷迷糊糊的，随后还是用手将朦脓的睡意揉散。
“收拾一下，去城里吧。”文竹清缓缓站起身来，开始整理有些纷乱的秀发。
边凡只是起身站在一旁，两人的包裹早就因斩杀妖兽弄丢了，自然没什么可收拾的。
走出荒野没多久，边凡两人便来到官道上，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随着马车由少变多，两人便明白临安城近在眼前了。
“哦，这便是临安吗？”在离城门数百米处，文竹清和边凡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威势。
十几丈高的灰岩高墙伫立，即便不动声色，那股恢弘也足以让人为之一震。
高墙上分布着十几个零散的黑点，看模样应该是戍守的哨兵。
“看着倒比光洲有气势，就是不知道里面怎样。”文竹清低吟道。
和文竹清一起也有好几个月了，边凡知道文竹清是来自光洲城。
据说是因为昼长夜短才被叫做光洲，也是一个极大的城池。
边凡生活的青唐国有六座城池，除却临安和光洲，还有青洲、宗岳、北阳以及都城圣唐。
这是青唐境内人人皆知的事，但一城之内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机会去其他城市，因为这几座城池之间并不相连，中间隔着有妖兽出没的森林或是荒原。
除了有修为的修士和护卫众多的大商队，无人敢冒险穿过这些危险区域。
文竹清和边凡走在路旁，官道很宽敞，这样他们便不用和来往的马车争道了。
足有五丈高的城门敞开，散发出包容一切的气度，不过城门入口还是排起了长队。
路旁是削得锋利的路桩，以及面容严肃的黑甲士兵，分排在两侧，手中的缨枪在阳光下映出冰冷的银光。
肃严的气氛显然起了作用，哪怕已经略显威力的晨阳已经惹得不少人擦汗抱怨，但低声的抱怨下行人、车队还是老老实实排起队伍等待检阅。
“民牒。”黑甲士兵面无表情地向临门的文竹清和边凡伸手道。
两人早已有准备，将手中的巴掌大的长方形牒片递给黑甲士兵，只不过边凡的是木制，而文竹清的是铁制。
“您请。”黑甲士兵检查一番后便将牒牌双手递还给了文竹清，面色中带着尊敬，而后面的队伍也引起了一道道惊呼。
“看那牒牌，那漂亮姑娘是修士哎，原本还想去搭个话的。
”“我呸，你也配，我看你赖蛤蟆想吃龙凤肉。”“嘿，你说什么？三麻子。”“……”
“走吧。”文竹清拉着边凡的手踏过城门，后面的哄闹声越来越小。
临安毕竟是城都，修士身份虽然令人敬畏，但也不怎么稀奇。
近两丈厚的城墙比边凡想象中更坚实，墙后是规律排布的投石器和重弩机台，为了抵抗妖兽袭击，这种人口聚集的大城池的防御确实足够让人放心。
入城后并没有热闹景象，而是一片空旷的区域，文竹清向边凡解释了一番，大概意思是这片区域是战时布防和紧急撤离所需，青唐国每座城池皆是如此。
边凡能看到不远处耸立的高楼和招展的旗帜，鼎沸的人声分飞出楼群，在这边空旷区域鸣响不止。
“来，看一看，瞧一瞧啊，新鲜的山果鲜蔬啊！”“客官，里面请，店里刚从都城圣唐进了一批新料，定能让您满意！”
“客官歇息吗？本店免费提供马圈，价格从优……”“客官您一看就是远客！请进请进，本店吃食您大可放心，本店的河鲤翻身可谓临安一绝！”
能够容纳十几辆的马车并行的主街通达无垠，或豪华或老旧的马车在街上穿行。
街道两旁的楼筑高耸连绵，缤纷的展旗在风中摇曳，但无论是宽阔的街道抑或连绵的高楼，气势都被一股磅礴的洪流冲散得一干二净。
文竹清悄悄瞥了一眼边凡，发现边凡的脸色依旧平静无澜，顿时觉得有些好奇，自己毕竟也来自规模同等的光洲城。
眼前这般人山人海的繁盛景象虽然震撼，但对文竹清来说并不稀奇，可边凡应该从没到过这样的大城，应该会有所惊讶才对，可她并没有在边凡脸上看出一丝惊奇。
“你之前来过临安吗？”文竹清忍不住问道，“没有，这是我第一次进城。”少年立即摇摇头回道。
听着边凡那淡然的语气，文竹清不敢相信这是他第一次进城，但联想到少年之前的身世，便知道少年确实没说谎。
只是这小家伙怎么就这么淡定啊？文竹清内心忍不住嘟囔一声。
对于边凡的淡定，或者说——淡漠，文竹清早已熟知，几个月相处下来让她对这个小家伙越来越觉得惊奇。
数月的游历路途发生过很多事，他们被当作寻常旅人遇上过强盗，也在森林碰到过能把常人吓破胆的妖兽，当时即便是文竹清，也忍不住心头一惊，但是边凡，从来都是一脸平静。
“大概是某种病吧。”文竹清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一个十岁的孩子，面对这些让修士都觉得心惊肉跳的事却能保持镇静，显然不正常。
只是她也不明白边凡为何如此，只能将这等异常归于某种精神疾患。
好在边凡除了外表看起来有些呆滞外，其他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小凡，是先吃饭还是先去易丹房？”文竹清低头问道，“我听师傅的。”
“好孩子。”文竹清秀眉轻弯，抚了抚边凡的头，温言笑道。
“你以后不是想成为修士吗？这易丹房是每个修士都常来的地方。”文竹清拉着边凡的小手穿梭于往来的人群中。
“所谓的易丹房，顾名思义，就是交易妖丹的地方，虽然那里也会收一些奇珍异草，但主要还是做妖丹生意。”
文竹清踮起脚尖探了探前方的路，随后接着道：“这次我们要去的私人易丹房，其实朝廷设有官方的易丹房所，但官家和私人是有区别的。”
“官家的易丹房胜在安全，哪怕你全然不知妖丹质量好坏，这里的鉴丹师也不会糊弄你，而且这里交易的妖丹都比较高级。”
“如果手上是高级妖丹，那么修士基本上会去官家的易丹房，因为官家给高级妖丹开的价格普遍比私人易丹房高。”
“当然，私人易丹房有时也会开价比官家高，但那是有救命之需的时候，很难碰见。”
“那低级妖丹呢？”边凡很快明白文竹清话语里隐藏的意思，故而开口问道。
“这就是我们去私人易丹房的原因，和官家相反，私人易丹房做的生意较小，对低级妖丹更偏爱，所以对低级妖丹的开价要比官家高些。”
“咱们的火焰鼠妖丹比较普通，所以拿去私人易丹房会更好卖。”文竹清笑了笑，为此次之行解释一番。
“师傅你能斩杀高阶妖兽吗？”听到边凡的提问，文竹清的神色不禁尴尬起来，“哈哈，你师傅我这么厉害，当然……当然不能了，你这小蠢货。”
文竹清忍不住给了边凡一记爆栗，看到边凡面无表情捂着头的模样，文竹清又觉得好笑，瞬间消了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