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师承百里剑神,如此出口成脏,未免令尊师蒙羞。”
司徒南从随行护卫手中接过亮银长枪,一番话直令众人惊诧莫名。李云青心道果然,对方出言寻衅竟真的别有所图。
“家师有言,君子处世,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如遇心怀不轨之徒,利害且放一旁,自是彼其娘之,尽舒胸中恶气。
在下自认未曾得罪过司徒公子,何故欺辱?咄咄逼人!莫非司徒公子,与那云老五是把兄弟不成!怎么,欲杀在下复仇?”
司徒南面蕴怒色,喝道:“竖子欺人太甚!竟将吾与那丧尽天良的云五扯到一起,莫道某的银枪不利。小儿,且吃我一枪!”
不是寻仇?对方脸上的怒色不似作假,教李云青有些摸不着头脑。思虑间,长枪已至近前。
李云青毫不客气,卯足劲力猛然一剑纵斩,咔嚓一声,亮银枪头抛飞而出,铛,钉入船板三寸有余。一个回合胜负明了,这便是所谓的一力降十会,管你枪法有多精湛,用不出都是白搭!
三千斤巨力加持,刚猛不输九龙劲的真劲灌注,三百三十三斤的初雪剑下,六品内,没几人会是李云青的一合之敌。
一剑断枪,李云青得势不饶人,云步一动,身似疾电,剑影成花迷人眼,花落之时,长剑已架在了司徒南的肩膀上,距离其脖颈不过寸余,轻易便可取其首级,就在这时,呼喊声响起。
“云贤弟手下留情。”真急了的张公子再维持不住淡然。若司徒南在他的船上把命丢了,后果他是决然承受不起的。
“哦?原来晋安兄并未犯何口疾啊!倒是害小弟白担心了。”
李云青侧身回话,语罢收剑入鞘,目光转到一直安静坐在席中的司徒静身上,“晋安兄倒是应该向司徒小姐学学,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方为大丈夫。如若不是与令兄不睦,司徒小姐倒称得上女中豪杰,在下佩服。”
司徒静闻言起身,慢条斯理地开口,“云少侠谬赞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固有一死。短短光阴转瞬即逝,死得其所,不冤便好。吾兄冒犯在先,即便丢了性命,也是理所当然。何况,我本区区弱女子,人微言轻,即便有些姿色,但于云少侠而言,应是不值几两重,出声何益?
还是韬光养晦,伺机而动的好,免得云少侠斩草除根。”
“姑娘坦荡,在下受教了。”
李云青神色郑重,推掌行了一礼。谁言高门多纨绔?败絮不过少数罢了,此女,不简单呐。
司徒静回了一礼,俯身拿起桌上酒杯,示意道:“吾兄寻衅在先,小妹于此以酒赔罪,先干为敬。望云少侠略赏三分薄面,大人雅量,到此,便算了吧。”
语罢,罗袖掩面,一饮而尽倒悬杯,两颊酡红,别具姿色。
李云青默然。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唯颔首应允尔!
“云兄云兄,来来来,坐下陪我喝两杯。”黄子易适时出声缓和气氛,拉着李云青重新入座。
“云兄,砍坏了我的宝剑,今日你不喝上几十杯,我是绝饶不了的。来来来,满上满上!你那小破船早就漂没了,还能往哪里走?喝吧,顺便跟我讲讲,你是如何砍了云老五那厮狗头,又全身而退的,我的消息没司徒南那小子灵通,心痒的紧……”
黄子易做和事佬,场面渐渐回到了从前,一派祥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但在场众人,哪个还敢把李云青当做寻常江湖匹夫,不屑一顾?
云五之死一出,再加上司徒南作为陪衬,已经摆明了,这位云少侠,是多么的不好惹!
酒宴终在微妙氛围中缓缓落下帷幕,远方,一座巨城遥遥在望,宏大辉煌远胜姑苏十倍。
渡口岸边,李云青婉拒黄子易热情相邀,告辞离去。一干世家子望着远去的青年背影,心中俱有感慨。功名利禄,终究是过眼云烟,在有些人眼里,实如粪土,百里剑神高徒,无疑是有嚣张资本的。将军之子又如何,还不是闹了个灰头土脸?
念及于此,众人不免有些同情颜面尽失的将军之子。但此事真就表面那般简单么?
司徒将军府。
回到家中的司徒南一改脸上颓然,乐呵呵地凑到自家小妹近前,“妹子,为兄演技如何?可比得上闻名京师的西门大家么?”
“中规中矩,无甚亮点。”司徒静停下脚步回头,“三皇子隐瞒身份离京,必有所图。其为当今陛下亲生骨肉,皇储之位,非他莫属。此人心计非凡,绝非流于表面那般简单,如我所料不差恐已生疑。我们唯一的优势,只在于其不知我曾偶然之间见过他一面,如今,想必他应是百思不得其解,兄长为何寻衅于他。
云氏父子之死,必然别有内情,应与慕容旧案有关。我猜不透这位殿下究竟想做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番其扬州府城之行,定有深意。如今,三年一度的江湖少年英雄会在即,届时牛鬼蛇神齐聚,无论这位三殿下所图为何,势单力孤之下,恐有危难,正是雪中送碳之时。
兄长,为保稳妥,即日便遣人入京,将三皇子可能遇险的消息传与那位知晓,观其动作,以定后计。慕容旧案牵连甚广,如若这位三殿下真的要翻案,仅凭我们司徒家,是保不住的。
何况我更想知道,这位殿下值不值我们孤注一掷死保,如若入局,下多少筹码才合适。”
“全听小妹的。”司徒南一付提线木偶姿态,刚转身离去准备办事,没走两步又折了回来。
“那个,妹子啊,为兄有一事不明。”司徒南搓着手,“这位三殿下是不是狠了些,怎么说云老五也算他舅舅,可愣是被他给剁了脑袋,此人真值得投效么?”
司徒静摇了摇头,“云氏与皇家,仅有一份香火情而已。不然也不会龟缩在姑苏,更不会举族无一人识得三殿下真容,即便是未加冠出阁的皇子,也未免太过了些。至于值不值得投效,是不是过于冷血,兄长啊……
如若他真的是为了给慕容家平反将自己置身于险境,足以证其贤德。即便并非如此,平反之下别有目的,兄长,可还记得那随行女伴么?如我所料不差,必是梅花卫无疑,其忠心,自不用多提,但那女子的眼神,可不仅仅只是属下看主上的眼神。
若非以真心待之,不会是那种眼神的。所以我断定,这位三殿下,应非无情无义之人。
女皇登基,燕王蠢蠢欲动已久,亡国余孽贼心不死,关外又有异庭新立,天下,迟早生变。
门阀世族多为墙头之草,春秋血案犹在眼前。一旦有朝大厦倾覆,神器更易,苦的终究是百姓。我们司徒家起于微末,世受皇恩,值此飘摇之际,自当未雨绸缪,即便力有不逮,难挽天倾救民水火,亦当以死报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