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已经做过要见严康的心理准备了，可陈念依旧没有想到，严康竟然会如此一针见血的问她后悔吗？
她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瞪大眼睛看着坐在对面，好似不知道自己询问了什么的人，双手藏在桌沿下互相博弈。
刺痛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大脑的时候，陈念抬头盯着严康：“我不后悔。”
陈念说完之后，一直盯着严康，她想看严康的反应。
足足有五分钟的时间，严康一直在吹自己杯子里的茶水，寂静狭小的房间内，陈念觉得自己都能听到茶水撞击杯壁的声音。
在陈念快要扛不住的时候，严康才将自己的视线重新放在陈念的身上。
那种再次被看透的感觉，让陈念的双手博弈更加的厉害。
空气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严康吐出了一口浊气，他将面前那张扣着的纸翻过来看着陈念：“是我陈述一遍，还是你自己看？”
话题忽然的转移，让陈念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经过上一次的教训，她是知晓严康的每一句话都带着自己明确的目的，只是让被询问的人察觉不到而已。
看着陈念瞪大的眼睛，严康的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方才的话，只是我和严宋的赌约而已，显而易见，我输了。”
语毕严康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将手里的东西都摊开放在桌子上，胳膊肘撑在上面，双目打量着陈念：“你和外表看起来不一样。”
陈念：“严律师和外表看起来也不一样。”
严康给人的感觉很和煦，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一样，特别的舒服。
可直到真正接触了之后，才知道他是冬季里的寒风，嘴里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会让你的心凉半截。
陈念的话让严康的顿了顿，他看向陈念的眼角也微微弯了起来，露出的点点笑意，让陈念有些不明白。
“彼此，彼此。”
严康的话，以及他脸上的笑意，让陈念的后背开始冒冷汗，她没有见过这样的严康，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让他变成这副模样。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严康收起了眼角的笑意，他靠在椅背上再次捏住了自己的茶杯，只是这一次没有打开吹，而是捏在手里把玩：“陈念，这才是真正的你吧，一头蛰伏在岁月里的狼，时刻等着反击的机会。”
陈念：“……”
陈念的反应让严康将手里的东西推了过去，在确保陈念能扫到的时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
在严康的手回到自己怀里的时候，陈念那双血粼粼的手从桌角挪了上来，捏着那张纸，看着上面的东西，脸色倒是越来越平静了。
确定陈念看完之后，严康开门见山的询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念：“我说了，你就会信吗？”
严康不知道陈念的怀疑是从哪里来的，他抬手指了指自己手边的东西：“信，我是你的律师。”
严康说完之后，正襟危坐在陈念对面，承受着陈念的所有打量。
“为什么，我出了事警察局联系你？”
严康知道陈念会在这里有疑问，但是却没有想到，她能忍住这么久：“因为上次的事件，我和警局打过招呼了，我是你的律师。”
“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严宋，也许是因为你身上的谜团，也许是想看看真实的你和我猜测的是否一样。”
“答案呢？”
“一样。”
严康的话让陈念顿住了，她将双手放在桌面上，抿唇压低了自己的视线，她看着严康面前的那些纸：“真实的我，是不是很讨厌？”
“并不。”
陈念不知道严康的话是真是假，但是她的心情是舒坦的，她悬在心里那莫名其妙的东西，也化解了。
看着放松的陈念，严康将自己心底的疑问全部都问了一遍。
虽然大致已经猜到了什么，可听着陈念陈述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对陈念产生的怜悯。
他开始相信自家弟弟说的话。
“即便有些事情是假的，即便有些事情我们窥探不到，但我确认一点，她不会主动去伤害任何人，她对善意的在乎比谁都认真。”
问完之后，严康什么也没有说，直接转身离开了审讯室，他看着站在门外的警察，压低声音叮嘱了一句：“她还小，是个孩子。”
严康的话让张雨低头看着一眼自己手中的取证照片，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却被同事直接推了进去。
坐在陈念的对面，张雨看着眼前这个又恢复到第一次见面时，稳重的陈念，按照流程询问了一些问题。
询问结束后，陈念就被严康带离了警局。
站在警察局门口，陈念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她转身看着严康：“虽然没有什么作用，但还是想要谢谢你。”
拒绝了严康要送自己的好意，陈念站在马路边送走了严康之后，转身直接朝着马路对面的黑色轿车走去。
这辆从她12岁开始，就时不时跟在身后的车子，成了陈念生命中的一种预兆。
每一次它的出现都让陈念经历一次痛苦。
站在轿车的后座门口，陈念抬手在车窗上敲了一下，看着那纹丝不动的玻璃，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脚直接踹在了车身上：“别再跟着我了，要不然……”
陈念的话没有说完，就笑了出来，她挪着脚步走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她趴在车窗上看着里面的身影：“你的狗应该也和你说了，我有暴力倾向。”
说着陈念的手，还在前挡风玻璃上敲了敲：“这么好的车，要是坏了，有点可惜不是？”
陈念说完就迈着自己的沉重的步伐离开了，警局门口。
她沿着路一直走，却不知道自己的终点是哪里。
她知道上次让杜真吃亏的事情，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从自己身上讨回来的。
如今已经连累到小彩了，她不想马老爷子那么大的年纪也被她连累。
城市很小，两个小时的时间，她就从城西穿到了城东，站在陌生的郊外，陈念蹲在广告牌下，双手抱着脑袋，浑身充满着烦躁。
太阳落山了，周身的空气越来越冷了，一个拾荒的老人走到陈念的跟前，抬手在她的背上戳了一下：“小姑娘，回家去吧，夜里冷。”
陈念抬起头看着那老人蹒跚离开的背影，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不知道跟了多远，走了多久，直到市中心的标志建筑出现的时候，陈念才清醒了。
她呆呆的站在路边，看着一直走在前面的拾荒老人，转身朝着自己走来。
他在路边的摊位上买了两张菜饼，朝着自己走来。
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菜饼，陈念眨了眨眼睛。
“吃吧，刚买的，还热呢。”
两人坐在马路沿上，吃完了饼，老人吐出一口浊气，对着陈念说道：“迷路了吧？下次和父母吵架可不敢走的太远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说完拾荒老人从地上站起来，去下一个垃圾桶里面翻找了。
等到他忙完的时候看着还跟在自己身后的陈念，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回家去吧，家里人该着急了。”
“我没有家。”
陈念的话让老人顿了顿，他转头看着陈念身上的衣服，眼睛闪了闪：“那就回住的地方。”
没有得到陈念的回答，老人就这样一路翻着垃圾桶朝着警局的方向走去。
再次站在警察局门口，陈念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和警察局特别有缘。
陈念的反应让拾荒的老人有些无奈，却还是将手套摘了下来，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随后拉着陈念走了进去。
站在警局的门口，看着里面的灯火通明以及熟悉的声音，陈念猛然抬头，他看到了严康那挺直的脊背。
她的脚下仿佛被灌了铅，沉重的再也挪不动了。
背后忽然加重的力道，让老人转身看着陈念脸上的表情，他松开了拉着陈念的手，抬手在她的背后拍了拍：“回去吧。”
老人的离开，陈念都没有察觉到。
她是被小彩摇醒的。
回过神看着脚边的小姑娘，陈念将视线落在了小彩妈妈的身上，在看到她脸上迷茫的时候，陈念转头看着严康。
还未开口询问，严康就直接将陈念心中的疑问解答了。
“高个被抓了，处罚是少不了的，入室，绑架小孩，每一样都够他喝一壶的了。”
严康话音刚落，陈念就听到了高个的喊叫声。
她转头看着被警察抓进来的高个，看着他脸上的狂妄，眼底都是讥讽。
听着高个叫嚣的声音，陈念将小彩弯腰抱起来递到她妈妈的怀里，然后转身朝着高个走去。
站在高个的面前，陈念看着那张牙舞爪的人，她丝毫不畏惧的朝着高个走去。
陈念的动作，让在场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除了严康，他的眼底浮现出了兴趣，是比对严宋还要浓烈的兴趣。
她在替高个整理衣服。
她拽着高个的衣襟，踮起脚尖趴在高个的耳边说着话：“监狱大门你放心的进，没有人探监，我来！”
说完陈念就往后退了一步。
她站在高个的面前，朝着他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脸色很平淡的说：“高叔叔，您不去当预言家可惜了。”
陈念说完就让开了路，让警察带着头顶绷带的高个去询问。
离开警局的时候，陈念没有跟着小彩他们走，而是一直站在严康的车门前。
等小彩母女的身影离开之后，严康的视线挪到了对面的黑色轿车上：“怎么，还想着，砸了再说？”
陈念：“……”
虽然陈念没有说出口，但严康却接收到了，他嘴角抽搐着，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很忙，跟踪你？没想法。”
严康说完之后，陈念指着对面的黑色轿车：“要去见见里面的人吗？”
“他们不会见我的。”说完严康从自己的车内拿出来一个请柬递给陈念：“过些日子，我家老爷子大寿，也许更适合你报复！”
严康语气里面的看热闹态度，让陈念接住了这个请柬。
等严康的车辆离开之后，陈念才后悔了自己方才的冲动，她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陈念在自己的脑门上砸了一下：“怎么就接了这烫手的山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