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触碰到冰凉的手柄时,陈念心中那疯狂的想法更加强烈了,她睁大眼睛死死的看着眼前的人,嘴角慢慢的渗出了凄凉的笑意。
陈念想今夜注定不平凡。
她和严宋的命终是不能靠近的,现实一步一步的将她推往远离严宋的方向,将她往深渊里推。
看着那张在眼前无限放大的脸,陈念将自己的手连同藏在枕头下的刀抽了出来。
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将刀推了出去。
她看到了身上人的害怕。
她看到了身上人想要躲避的想法,可因为酒意以及方才的打斗,让他的反应有些迟钝。
刀尖受到阻力的时候,陈念闭上了眼睛。
耳边的炮竹声也停了,一切都变得寂静了,那布料破碎的声音格外清晰。
泪水从陈念的眼眶里面流了出来。
她手腕颤抖的将刀甩了出去,闭着眼睛就往墙角的方向爬,刚动身就被人从床上捞起来死死的扣在怀里。
忽然出现的温暖让陈念失声哭了出来。
寂静的夜再次被打破,严宋看着怀中的颤抖的姑娘,周身的寒气越来越重。
房内的氛围一触即发。
看着躺在地上的赵钱,马老爷子拄着拐杖慢慢挪了进来,他挡在严宋的视线前,看着还未缓过来的陈念:“小伙子,先带念念出去,看看有没有受伤。”
马老爷子的话让严宋从怒气中清醒。
严宋低头看着怀里颤抖的陈念,慢慢的直起自己的腰杆想要探查她的伤势。
微弱的灯光下,严宋看着陈念脖子上的青紫色,一拳砸在了床板上,剧烈的震动让陈念的身体也跟着颤抖着。
知道自己可能吓到了陈念,严宋努力压着自己的脾气,看着躺在地上装死的人,单手抄过有陈念的腿弯,将人抱起来。
在离开陈念房门的那一刻,原本已经消停了的炮竹声又开始响起了,严宋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怀中害怕的人,头上青筋暴跳。
第一次严宋后悔自己的力气太小了,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他背对着躺在地上的赵钱,严宋真的很想再回去补上几脚,可……
离开小院的时候,严宋忽然笑了出来。
那些他曾经最不屑的暴力解决办法,却成了现下唯一能让他有所纾解的方式。
那些曾经他最嗤之以鼻的解决方式,却成了他当下唯一想做的事情。
也是这一刻,严宋忽然知道,为什么人类进步这么多年,暴力依旧是解决办法的途径之一。
即便有的时候暴力会让事情变得复杂,可还是有很多人选择这样的方式。
因为无论暴力让事情变得多糟糕,多么无法挽回,但至少在当下它起到了一个决定性的作用,那就是解气。
一步一步的踩在地上的泥坑里面,裤腿被地上的泥水溅湿,整个脚腕都麻木了,心脏也变得有些麻木。
站在巷口,严宋看着已经推开门走下来满脸慌张的严靖,他眼底的阴冷才彻底消失。
从巷口到医院的路上,路程很短,车程也很短。
但车内寂静的让人害怕。
后座上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严宋心底的怒气再次升起,他将视线落在了后视镜上,看着陈念那张受惊的脸,垂在身侧的手再次紧紧握在一起。
车内响起的关节摩擦声音,让严康狠踩了一脚刹车,他转头看着严宋:“你信大哥吗?”
“我信有什么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第三次了,大哥今晚要是我在晚去一步……”后面的话严宋不敢讲,也害怕陈念听到,刺激到她。
车子再次进入了平稳的行驶,严靖也转过了头,红了眼眶。
到医院后,严康直接拽住了严宋的胳膊,将陈念安置给了严靖。
在严宋怨气的视线下,严康揪着严宋的衣领将人带到了停车场的角落里面。
他挡在严宋面前就像是一座山。
他盯着严宋现在慌乱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严宋,这些年,我交给你的东西,今天你全部给我丢了吗?”
严康眼底的意味,让严宋更加的烦躁了。
严宋撇开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没有。”
很明显没有底气,狡辩的声音。
严康往前迈了一步,他的呼吸喷洒在严宋的额头上,他低头睨着眼前这个弟弟:“严宋,不要让我后悔,当初你去学散打这个决定。”
那将人看透的眼神,让严宋顺着墙蹲了下来,他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怨念及狂躁。
那是他的世界观再次被打破后的无助。
他开始对社会规矩的不信任,对法律威慑的不信任,自己曾经坚持的松动。
现在的严宋有一种世界崩塌的感觉。
他盯着眼前的地砖,看着上面的图文,觉得头昏脑胀。
这样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一次尤为强烈,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底对曾经一切认知的怀疑。
严宋抬起头看着严康:“大哥,你告诉我这一切都算什么?”
严康盯着严宋的视线,看着他眼底的怀里,慢慢也蹲下了身子。
他平视着严宋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世界上不是每一个家庭都是圆满的,不是每一个父母都疼爱自己的孩子,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懂得遵守社会的规矩,懂得不去冒犯别人。”
顿了顿严康将手搭在严宋的肩膀上,好似在给他传递什么信念:“可严宋,规矩、法律的威慑力并不是不在,只是给他们造成的影响太小了而已。”
待严宋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时,严康才站了起来,将自己的手递到严宋面前。
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这是自严宋12岁之后,就很少见到的场面了。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严康的手心里,借着严康的力道重新站起来。
刚站直身体,脑门就被严康毫不留情的弹了一下。
严宋抬手捂着自己的额头,幽怨的看着严康,声讨的话都到嗓子眼了,却被严康脸上的歉疚吓到了。
严康:“这是我的失误,这些年光顾着给你讲规矩了,却忘记了告诉你社会这门课的差异性。”
顿了顿严康快速的转身,将自己靠在严宋的身侧。
这是他们哥俩从小就有的交流方式。
两人都看着前方的黑暗,严康深吸了一口气:“严宋,书上说的没错,人人生来平等,可社会的资源分配会会让这句话只是一个前提而已,只是生来。”
严康顿了顿继续说道:“就像你和陈念,你们之间是平等的,可放在社会里,你们就是不平等的,没有人管你们是对是错,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考虑一件事情,选择谁对自己的影响最小,这就是社会的规则。”
这严宋明白,他偏头看着站在身侧的严康,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耳边再次传来关节的摩擦声,严康抬起自己的手,挡住了严宋的视线有些无奈:“正是因为这样的潜规则,杜真的父母才会给陈念道歉,他们才会容忍陈念提出来的那些明显刁难的条件。”
嘲讽的笑声从严康的嘴里溢了出来,他松开了挡在严宋眼前的手:“即便他们不心甘情愿,但必须得做,因为他们得罪不起我们。”
严宋看着严康脸上的嘲讽,他也知道上次的事情不是严康心中最佳的处理方式。
严康收起自己的嘲弄,他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狼狈:“上去看看她,其余的事情交给哥哥?”
严宋:“好。”
看着严宋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面,严康这才拿出自己的手机,叨扰了原本正在和家人团聚的人。
听着电话里面的怒骂声,严康将手机拿远了些。
可因为停车场实在是太空荡了,那些话还是传入到了耳朵里面,等里面的人骂完之后,严康才将手机再次拿了回来:“陈念,出事了。”
“怎么又是她……”后面的话,电话里的人没有继续说,而是吐出一口浊气:“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急诊观察室。
严宋站在门外,看着坐在床上,浑身木讷的人,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门口的动静让陈念也恢复了一些生机,她快速的转头看了过来,在看到严宋的时候,死寂的眼神也有了情绪。
看着陈念的样子,严宋很想轻松的笑笑,可那笑容扯出来无比的难看。
严宋收敛了自己的想法,抬脚朝着陈念走去,安抚的话还没说出口,却被陈念问道:“赵钱,他怎么样了?”
严宋:“赵钱?”
顿了顿,他才联想到,一小时前的事情,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被你们院子的马爷爷盯着呢。”
严宋的话音刚落,陈念就从床上下来了,她很平静的穿鞋子。
情绪平稳的好似刚才他看到的一切都是错觉。
严宋站在陈念面前蹲了下来,抬手握住陈念的手腕,视线带着试探:“陈念,其实你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哭吗?”陈念红着眼眶看着蹲在身前的人,她尽量让自己平淡些:“这一路上软弱够了,也该面对现实了。”
陈念说着就推开了严宋的手站了起来。
她的视线扫了一圈,没有发现严康的身影,转身看着严宋,语气坚定的说:“这件事情,我想自己处理。”
陈念的要求严宋知道不过分,可他还是担忧陈念的状况,毕竟……
严宋转头看了一眼严靖,在获得严靖同意的时候,三人才一起离开了医院。
踏入小巷的时候,陈念就下意识的挺直了自己的脊梁,原本该和乐融融的夜,如今却变得剑拔弩张。
陈念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那些围在院中的人,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
出现在众人视线前,那些此起彼伏的讨论声带着肮脏。
严宋下意识的想要将陈念拽回来,可却被人推开了手。
听着那些毫无缘由的猜忌,严宋心底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怒气又腾盛了起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陈念是受害者,可却在这些人的眼底成了活该的对象?
他不明白,明明陈念是在自家的房间里面睡觉,锁着门关着窗,被人强行而入,却在这些人的眼底成了勾引?
他不明白,明明大家都是这院子的租客,凭什么陈念一个人独居,遭受到这一切就是自找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情要和陈光的事情扯上关系。
越来越多的不明白和怒气,差点让严宋失了控。
忽然失控的喊声,让严宋也冲入了人群,他看着陈念被警察拽住,严康满脸阴沉的挡在陈念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