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进明显带有攻击性的话，却没有让严宋的神情有半分变动，他收回自己的手指，放在课桌上，翻阅着书本，好似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坐在一旁陈念明显能够察觉到严宋的心理变动，她抬手将手里的纸团砸在杨进的脑袋上：“多嘴。”
不痛，但杨进还是装模作样的捂着自己的脑袋，委屈巴巴的盯着陈念：“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闭嘴。”杨进后面的话被陈念直接打断了，她的视线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低头看书的严宋，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坐在严宋的对面，原本轻而易举能听懂的课，却怎么也听不进去老师说的半个字眼，满耳朵都是心脏的狂跳声。
陈念慢慢的趴在桌子上，偷偷摸摸的捂着自己的心脏，视线扫过严宋认真的样子，低声嘟囔着：“原来影响的就只有我一个人吗？”
说着陈念又扫了一眼严宋，只是这一次她的视线好巧不巧的扫到了严宋的笔记本上。
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鬼画符字，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神情中还带着惊喜。
寂静的课堂上，忽然爆出来的笑声，将所有沉浸在思绪中的人都惊醒了。
发出声音的陈念，成了教室所有目光的聚集地。
她硬着头皮抬起头看着讲台上老师生气的样子，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尖，缓缓站了起来。
在众多学生的目光中，她看了看凌乱的黑板，再看了一眼自己还未翻开的书本，眼神有些闪躲。
足足僵持了有一分钟，陈念才在老师的示意下坐了下来。
从小到大第一次，陈念没有回答上老师提的问题，她憋红了一张脸慢慢的将书翻到第二章第三节。
原本不会被察觉的翻书声，因为教室的寂静还是被老师捕捉到了。
陈念看着从讲台上走到身边的老师，胳膊瞬间僵硬了，她偏头看着老师：“我……”
话刚出口就被打断了，陈念低着头受着老师所有的话。
在严宋起身准备护短的时候，陈念摁住了严宋的动作。
可她的动作还是被老师捕捉到了，毫不客气的一掌拍在陈念的书本上：“真的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们两个给我出去。”
老师的话让严宋和陈念同时抬头看了过去。
盯着老师的视线，陈念知道自己刚才的动作被老师看到了，她放在严宋腿上的手，忽然之间仿佛被大火灼伤一般收了回来。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代课老师：“我自己出去就行了。”
站在教室走廊上，陈念看着静悄悄的两侧，她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盯着对面窗子上的身影，无奈的笑着，低声嘟囔着真傻。
原以为就这样度过一劫就好了，眼看着就要解脱了，陈念遇到了李牧。
看着站在走廊入口的李牧，看着他抬起的手朝着自己，陈念只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可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刚迈出第一步，下课的铃声就响了。
听着那期盼了一节课的欢快铃声，陈念嘴角忍不住的抽搐，在越过后门的时候，她扫了一眼教室里面。
看着从座位上冲出来的杨进，她几乎是立刻小跑起来朝着李牧冲去。
背后的衣服差点被人拽住的那一刻，陈念的整个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要不是身上的衣服足够厚，陈念觉得这会儿站在背后肯定能看到她汗流浃背的样子。
走廊尽头的李牧看着教室门口的杨进，偏着头打量着眼前这个还有些紧张的陈念：“你很怕他？”
“没有。”
条件反射的回答让李牧有些忍俊不禁。
他接手这个班到现在，杨进是除了严宋之外，第二个可以让陈念情绪发生明显浮动的人。
“跟我来一趟办公室吧。”
“好。”
跟在李牧的身后，陈念想了很多种他来找自己的理由，可却万万没有想到，那虚掩的办公室门背后还站着一个抉择。
推开门。
陈念看着眼前那无比熟悉的两个身影，她往后退了一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甚至有些反感的看着李牧：“李老师，这是做什么？”
明晃晃的反感，让李牧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抬头看着站在对面的杜真父母：“陈念，这二位是来处理杜真的转学手续的。”
李牧的话让陈念的脑袋瞬间低了下来。
杜家的人，如今看到她都会条件反射的伸出自己的刺，即便是扎伤了身边无辜的人她也不在乎。
办公室里面的氛围格外诡异，杜真父母扫了一眼李牧的脸，有些为难的往前走了一步：“李老师，能让我们单独这陈同学谈谈吗？”
杜真父母的请求，李牧抬头扫了一眼陈念，视线里面带着明晃晃的询问。
陈念看着李牧的样子，知道他也是有私心的。
垂在身侧的手，躲在袖子里面，陈念用自己的大拇指，几乎要将食指抠破了，才给出了反应：“我们之间有谈得必要吗？”
陈念说完就往办公室门外走去。
可这件逃离了杨进魔抓的衣服，当下被杜真的父母拽住了。
从背后施加上来的力道，让衣领堆积在陈念的脖子上，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让陈念有些失控的转身将人推开：“我说了，不谈。”
“陈念，你当真要看着我们全家人去死才甘心吗？”那种仿佛来自于深渊的哀嚎，让陈念的步伐没有了力道。
她顺着背后的拉力往后退了两步，窒息感消失之后，陈念偏头看着几乎要跪下来的杜真父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念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将杜真妈妈的手指掰开，看着她失去支撑力，直接跪在地上的样子，眉头微蹙：“什么叫做我看着你们家人去死，才甘心？这样的罪名，我承担不起。”
即便从小到大受尽了磨难，受尽了白眼。
可陈念也没有如此厌恶过一个人，最多就是疏离以及无感。
可杜家的人真的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意外。
意外的生出来厌恶。
陈念的停留让胡敏的眼底浮现出了希望，她转身看着站在身后一脸阴沉的丈夫，抬手拽了拽他的手：“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眼前忽然的变故，不仅让陈念傻眼了，更是让李牧傻眼了。
他可从来没有想到，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一幕。
杜真父母来办转学手续的时候，依旧是当初那副盛气凌人，恨不得校领导陪同的作风。
可现在竟然在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面，对着一个孩子跪了下来。
李牧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往前走了两步，想将胡敏拉起来，却未曾想到，那满脸阴沉的杜建设也直接跪了下来。
沉闷的撞击声，让李牧的耳膜有些发痛。
他转头看着陈念那张毫无波动的脸，有些头疼的说道：“陈念，你倒是给个反应。”
捕捉到李牧声音的时候，陈念的眼神才变得清醒了些。
她低头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两人，手忙脚乱的将自己的衣服从他们的手里抽了出来。
跌跌撞撞的冲出了办公室。
那压抑的感觉消失之后，陈念看到了拐角处捧着作业本的严宋，眼眶瞬间湿润了。
她不管不顾的朝着严宋冲了过去。
在快要冲进严宋怀里的时候，陈念停了下来，她抬手拽住严宋的衣服，转身看着那小小的办公室：“严宋，带我走。”
“好。”
严宋将手里的作业本转移到另外一只手上，然后伸手扶住陈念有些发麻的身体，一步一步的离开了办公区。
坐在座位上，严宋从口袋里面拿出来一个糖果放在陈念的手心里面，学着陈念对小彩的样子，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薄荷味的，即便是哭了，也没有人奇怪的。”
原本还不想哭的陈念，眼眶瞬间被泪水沾满了。
她手忙脚乱的将糖果打开塞进嘴里，然后将脸埋在严宋的衣服上。
听着陈念低声的呜咽，严宋从口袋里面掏出来自己的手机，找出严康的微信聊天界面。
看着上面被自己忽略的消息，严宋抬手在陈念的背上拍着，安抚着她。
等陈念的情绪发泄完之后，严宋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坐在身侧，他近距离的看到了陈念面部表情以及情绪的变化。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抱歉，是我失误了。”
“不关你的事情。”
陈念晃了晃自己的头，她转身看着满脸为难站在教室门口的李牧，快速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一点都不想看到他眼底的请求。
再次被拒绝后，李牧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来，站在陈念和严宋的面前：“即便知道你们两个人心中没有鬼，但这是学校，也请考虑一下老师的为难之处。”
李牧的话让陈念的眼睛再也闭不住了。
她抬头看着李牧眼底得逞的笑容，握着拳头很认真的说道：“我没有办法做到原谅，也不想原谅。”
“陈念，至少听听，若是真的逼死了他们，你心里就过得去吗？”
李牧的话让陈念的脑袋有片刻的当机。
她侧过头看着严宋，想要让严宋给自己一个建议，可他只是淡淡的笑着，用神情告诉她。
陈念，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