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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金碧辉煌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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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内心都有一个城堡。

一个由记忆与想象构筑的辉煌的城堡。

原来他就有这样一座城堡,一座金碧辉煌的城堡,他的内在法堂的法则都来自于这座城堡,都由这个城堡制定。

难怪他在破碎的现实生活面前还那样坚定呢,原来他早已构筑了这样一个城堡,他以这座城堡为核心,把自己的内在保护得好好的,虽然这么多年的憔悴,他依然为自己骄傲,他称这座城堡为‘他的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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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守着回忆的城堡实际上也就是坚守着他自己往日的秘密,这些秘密用辉煌装点得非常体面,让他回忆起来常常感动不已,这个城堡内在的核心就是神奇、感动和美。

由这三样东西统领了城堡的内在。

但那背后呢?在城堡的背后还有什么?是有着阴风缠绕的幽谷吗?那里有无比黑暗的深渊和冰雪吗?那里有没有人到达呢?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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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们已经建立了自己现实行为的规则,建立起了法堂,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最多抛弃掉不快的记忆便是,将那些令人恶心的行为斩首便是。

如果在记忆中已经为自己建立了坚固的城堡,不用担心核心的内心世界会遭受法堂的破坏,那他又何必担心现实生活的变迁呢?哪怕被现实生活的巨浪打得粉碎,他依然坚固,依然对自己毫不慌乱,他行走在陌生中,坚守着他那座金碧辉煌的城堡,他快乐无比,他自足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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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城堡有一天会破碎,被无比的巨力破碎,就象原子核被破开一样,那他也会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城堡,就象建立他的那个新国一样重新建立。

可怕的是他们既未在现实行为中建立规则,又未在内心世界建立城堡,不论内在外在,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该怎么做。

他不知道何以为美,何以为神奇,他也不知道感动。

于是,等待他的就只有漂泊,只有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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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金碧辉煌的城堡哦!那么神奇、那样美、那么感动!他们统领着一切的回忆。

不是所有的回忆都能进到城堡,还有一些回忆该要回避。

时不时他朝城堡里输入一些好看又好玩的东西,他喜欢让自己的内心呆在城堡里,呆在崇高、英雄、圣洁这些门柱下俯看世间的那些东西,他评判他们,但他并不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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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的时间久了,却也渐渐引起了他的厌倦,于是他把那些已经厌倦的回忆不断给扔出去了,渐渐地,城堡里剩下的全都是些金光闪闪的东西了,粉饰得无法再粉饰的东西了。

但时间更久了,就算那金光闪闪的东西也引起了他的怀疑,引起了他的厌倦,他竟想把它们砸个稀巴烂了,他想要走出城堡来了,他想起了那些被他抛弃或回避的记忆。

他不知为何会有这种冲动?明明是些崇高、圣洁、伟大的东西,明明是神奇、美和感动的组合,他却想把它们砸个稀巴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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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呆的时间太久了,引起了他的厌倦了吧!

厌倦是个不引人注意的东西,却又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不起眼的外表下隐藏着巨大的能量,它会毁了他所拥有的一切,甚至于他的坚固的城堡。

人们习惯于忽视厌倦。

实际上,厌倦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魔鬼。

当一个人被厌倦缠上的时候,他会做出令他自己也目瞪口呆的行为,毁灭一切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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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他拼命回避着那些令他尴尬难堪的回忆,他称之为贫瘠的回忆,但又不免时不时地,那些贫瘠回忆的深海中偶尔泛出痛苦的浪花,闪耀在他的记忆之海,辉映天宇,令他防不胜防,他总想完全回避那些不堪的记忆,想逃到城堡中去。

但最后他发现那是不可能。那些贫瘠回忆的生命力实在太强了,而且,在城堡里呆着很美,可是抗不过厌倦,于是他又走出来,重新捡起那些不堪的记忆。

他细细地审视着它们,他擦拭它们,他发现,他最终发现,它们也是闪光的!不是金光闪闪也是凡物的光泽,是有生命的东西,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无法回避的一部分。

并且,是更广泛意义更重大意义的一部分!只是他从前没有找到它们的意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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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令他惊讶痛苦的发现之后,那个旧日的城堡,他再也不想回去了,他想通过努力,再建一个新的城堡,一个平民的城堡,在那里,他将把他所有的回忆纳入,他甚至不以盗抢或卖笑为耻。

那金碧辉煌的城堡,忽然间就倒塌了!一切神奇,美与伟大,他往日精心维护的东西,什么道德,什么感动,全倒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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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流着眼泪,捧着他自印的书,他嘘唏着流下了眼泪,谁能看见他流下的眼泪!他找到了这世上最大的破坏力,最大的魔鬼,那就是一直居住在自己金碧辉煌的核心里的,自己拼命维护的东西,那就是厌倦!

这一天,来得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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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终有这一天的到来!这一天到来时,这也才迫使他走入自己的真实生活,捡起落满灰尘的往事,旧日的回忆,一件件捡起来,吹落上面的灰尘,真正的回忆又涌回来了,那些最底层的回忆呵!那些最尴尬又最珍贵的往事呵!泪水一颗颗从他的脸上滚落下来,后悔也无法弥补的错失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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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现在他每走一步都会有一种珍视的心情。

他平静地对待一切,他再没有大恨,有也只是恨他自己,恨他曾藐视过平凡的他自己。

他知道,对一切发生的事,就算眼前没有答案,终究也会有答案。如同在键盘上敲字一样,每敲一下总是会有一个字跳出来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走到哪儿总是会有一条路走的,就算没路走,又如何呢?他再不会回去了。

记忆会打开一条莫名偏僻的小径,让他走到一处新天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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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会不会有巨变的那一天呢?

巨变,红的变成白的,孱弱变刚强。

敲碎自己的城堡,跑出来,跑到社会中去,跑到大自然中去,重新建立经验,重新积累快乐。

当他毅然抛弃了现有的内在,向往新生活,到达新地域,想用新生活来装点内心世界,想在新地域有所作为时,却又每每摔跤,屡屡碰壁,每每沉入回忆之海,被回忆之海包围,凝固,成一块海底黑石。

这时他内心是高兴的吗?他还向往着过去吗?他跑向那个崭新的城市,被新颖气派所打动,本来他内心是高兴的,可是因为看到了太多新鲜的东西,结果他又不那么高兴了,他觉得这些新颖的东西显得轻浮,无法在他的内在安下根来。

要重建经验,重建快乐,重建城堡,谈何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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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么轻易地失败了。

他渴望走进新天,但他失败了,他失败而回了。

他努力了一大堆的新颖,穿越了一大堆漂亮的泡沫,但他还是觉得轻浮,还是没法进行有深度的思考,他还是忍不住想回去,想重新看看过去,结果他就看到了废墟,看到了黑暗。

他想回去看看过去的自己,否则他发现自己是一个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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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结果,他看到了黑暗,黑暗来临了。

过去全都不见了,剩下一种全新的苦涩和艰难让他品尝,他无味透了!他甚至发现,他行动也不自由了,他身体渐渐滞重了,膨胀了,不能行走如风了,他腰身变粗,眼神开始呆滞,他满足于一日三餐了。

如此,他渐渐显出下年的光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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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走入回忆!

时代在巨变,人也得巨变才成。

那些巨变未成功的人们呢?他们去向何方了呢?他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他是一个教训,他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注明。

这些年就是这样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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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成功,就算他看到了他这一面的人们在平常的生活里所绝难看到的,辉煌灿烂了不起的,新的经验和新的快乐,那又将如何呢?

他一定会有崭新的表述吗?他一定会有快乐的表述吗?他一定会不同于如今的低沉和迷茫吗?也许。

但说到底,他还是越过这些幻象的泡沫,沉入了海底,他还是回到了往昔,站在旧日的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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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堆废墟,流着眼泪,他埋葬了它们!

所有那些曾经辉煌的,那些拿刀杀人的,那些建立的,那些创造的,都会因为厌倦而崩溃,不用他去打击它们,它们都会自我崩溃!

如同他自己一样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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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开始歌唱,他从内心开始歌唱,用内在的他歌唱,这才算是高兴的时刻。

真正高兴的,因为他看见了时光之河,他们就在时光之河旁歌唱。

时光之河啊!它日夜流不停,它容纳一切,它比一切现实的东西更灿烂更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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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完了,他沿着时光之河行走,这又使他走到了更为广阔的生活空间里,走到了更底层的生活空间里。

他在那无数个屡遭失败的命运里因为时光而再次看见了闪光的东西,看见了深厚的东西,那些东西与浮华不是一回事,与那些所谓的成功不是一回事。

那是成功的可能性,是成功的深厚土壤,是养育了他的大地!有了它们,他才有再一次成功的可能。

那为王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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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过了千家万户,走过了无数低矮的窗前,他看见了那些在寒风中行走的人们,那无数的人们,不是简单的浮华所能掩盖的。

让那些金碧辉煌的事物倒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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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漂泊中他所看到的,实际上更胜于在繁华都市看到的一切,在那些普普通通的春风里,有人谈笑,有人快乐,有人忧愁……

都是些落后于时代的东西,如同回忆中的东西,并没有任何的新东西,但却让他快乐,让他从失败的阴影里走出来,重回到阳光下。

在这种现实生活里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因为在底层是不自由的,是最被驱使的命运,有最被蔑视的遭遇,即使他走入城市,依然生活在底层,在人家的屋檐下,在繁华的外表下,在高歌的盛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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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没有他独自走下去的道路呢?走出旧世,走入新天的道路呢?

他要找这样一条道路,越是在这些新建的事物面前他越是回到了过去,越是要找到属于他的道路,而不是向隅而泣,不是逃避。

这应当是他面对新事物的态度,也是他应对厌倦的方式。

巨变,他渴望巨变,这便是他面对倒塌的态度,他渴望新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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